钟荟正百无聊赖地从阿枣给她筹办的小竹篮里掏果子出来吃,突然听那女郎点评到了自家阿兄头上,差点噎住,紧接着一阵猛咳,直咳得面红耳赤。
人群炸了锅,“卫郎”、“六郎”的呼声此起彼伏,香囊、果子和鲜花冰雹般地向卫家的车驾砸去。卫琛显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神采如常,乃至嘴角含笑,时不时侧过身与一旁并辔齐驱的人说两句话。
钟荟有幸紧挨着一名戴着幂篱的风鉴里手,她的服饰乍一看不起眼,细看却不是凡品,听声音是个年青女郎。
钟荟从袖中抽出帕子掩开口鼻,氛围中稠浊着脂粉、汗水和牛马羊身上的臭味,实在不如何令人愉悦。
再厥后,便没有厥后了。
那少年恰是雌雄莫辨的年纪,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冷冷酷淡,仿佛屈子笔下的山鬼,美到了绝处,几近生出几分凄清来。
继而人群中发作出沸反盈天的喝彩声,统统人都发了疯似地将篮子里剩下的花果和香囊兜头朝那少年掷去。
要说这卫六郎,与钟荟也是总角时的友情,不过当时她只盯着卫七娘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眼里装不下别人,把这未语就带三分笑,与她说不到三句话就脸红的小男孩简朴卤莽地当作“卫七娘那呆头呆脑的兄长”忽视了。
催花雨一场接着一场,转眼到了三月头上,钟荟的小院里已染上了轻黄嫩粉的初秋色彩。
“非也非也,”连一贯端庄的蒲桃也掩口一笑,脸上闪现出少见的羞怯来,“洛京上汜老三样,掷果,抛花,看卫郎。”
钟荟忍俊不由地扑哧笑出了声,一心向学的三娘子不满地抬开端,拧眉道:“阿姊笑甚么?”
钟荟点点头道:“你说好的定然错不了,叫她从速清算清算,我们马上解缆,莫叫三娘子他们等急了。”
钟荟并没故意机将谁比下去,此时她更想钻回暖烘烘的被窝里睡个回笼觉。
三娘子一听不得了,从速把膝上的幂篱搁在一旁,从小竹笥里翻出一卷《春秋公羊传》用心致志地读起来。
只见他抬起左手,工致地将那啃了一口的花红接住,喜怒莫辨地朝钟荟的方向看过来,一边缓缓摘下风帽。
那女郎指着缓缓通过的一辆饰金油朱络网车道:“那车里坐的是荀家的女眷,前面那匹顿时的是二房嫡三子,”见身边一个将两腮抹得绯红的村妇踌躇地看动手中的花朵,那戴幂篱的女郎嗤笑一声道,“荀家人都长着蛤蟆似的鼓突眼,这便要投?我劝你这花果还是省着些用吧!”
再大一些,他便不大能与他们一块儿玩了,钟荟当时还实在遗憾了一阵。
“没甚么没甚么,”钟荟摆摆手,美意劝道,“车上颠簸得短长,细心看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