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珏和十一郎卫琇下了马,带着主子一前一后走进此中一个帷帐。帐内铺设着席簟和地衣,几案、香炉、茶具、棋枰、笔墨、琴书等物一应具全。
铜锅中的水沸了第二遍,如涌泉连珠,卫珏手持竹筴悄悄搅动,一边往中心投入碾成米粒大小的茶叶,闻言手一滞,竹筴从指尖滑脱,落入水中,打了半个旋沉入水底,他的心也跟着一沉:“你听谁混说,没影的事。”
“这些事祖父和伯父们作主便是了,我们远在豫州,即使故意也是爱莫能助。”卫琇挑了挑眉,全然不放在心上。
“阿兄与我说这些做甚么,我又不懂。”卫琇垂眸看了看手里的茶碗,微微有些惊奇,如果异地而处,他也能将心悦的女子悄悄搁置,转头便若无其事地谈起朝堂风云么?
“多谢阿兄挂怀,”卫琇淡淡一笑道,“阿兄毋需担忧,愚弟才薄质陋,酬对无方,实在不堪为皇子伴读,若祖父执意要选我,大不了我去求求他罢了,想来他也不会如何难为我。既然说到此处,愚弟也和阿兄透个底,我此人胸无弘愿,就想着游山玩水,去大漠看看长河夕照,在蜀入耳听两岸猿啼,闲云野鹤地度过此生便足矣,经济宦途实非吾志,便是祖父来问我,我也是这般作答。”
年龄已高的二娘子自发没脸插手那几个小丫头电影以京都美女人排名为主题的狠恶论争,转而找三娘子看百戏去了,三娘子毕竟才六岁,不明就里地看了个热烈,以为美女人们全然不如孔夫子和孟夫子高超。
卫珏怔了怔,随即笑着摇了点头道:“十一郎非我辈俗世中人,倒是阿兄着相了。”
“如何没有?”卫琇话一出口便发觉说错了,钟阿毛就算活着,现在也已是及笄之年的大女人了,如何还会与他抢这点吃食。
卫六郎定了定神,隔着这氤氲的水汽缓缓道:“当初三叔出任豫州刺史,一来是避嫌,二来也是因为天子迟迟不立储贰,社稷未安,民气不决,祖父有本身的考量。上月萧尚书上表请立太子,天子朝议时虽未置一词,退朝后与祖父、钟太傅等一干股肱商讨,似是有所松动了。”
“先前与你说还不信,”卫六天生是操心的命,一唠叨起来没完没了,“如何好好的俄然解了帽子,为兄叫你吓得不轻。”
“我原也是不信的,偏四兄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卫琇开窍比他六兄晚了很多,至今对那些氤氲迷朦的少年苦衷一知半解,情之一字于他而言就如那些志异故事中的神仙鬼怪,约莫是有的,但是毕竟没有亲目睹过,横不知是圆是扁。
卫十一郎未让僮仆帮手,本身解下大氅,一勾嘴角道:“实在长见地了。”
卫珏望着堂弟出尘的侧脸,心中微微感喟,一别经年,这孩子如何只长个子不长心眼,表面看着也是个半大小子了,却还是一团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