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猴子主气不打一出来,拿麈尾往她头上连拍了三记泄愤:“你午膳吃了多少东西觉得本公子没看到么?”
就在她以小人之心推断人家的时候,谦谦君子卫十一郎却对那小摊主道:“我一小我也吃不了这很多,劳烦您匀半碗给这位小郎君罢。”
他向摊主道了声忸捏,正要去接,却被一双小而白的手抢了先。
两人你一个“不佞”、我一个“贫僧”,这个施礼,阿谁作揖,不像在打嘴仗,倒像在宴客用饭。钟荟这才晓得,卫六郎就是卫六郎,即便与人唇枪激辩,也能够不带一丝炊火气,与她阿谁咄咄逼人刻薄刻薄的阿兄全不是同一个种类。
常猴子主被这如此开阔又厚颜无耻的答复噎了个半死,饶是她巧舌如簧也拿这没脸没皮的小娘子没辙。
草棚四周通风,内里本来挤了七八张胡床,因快到日暮时分,那心急的小摊主便将胡床都收了起来,只留两张在内里并排放着。钟荟方才受了人恩德,不美意义将那胡床拖远,只得在卫十一郎身边坐了下来。
卫十一郎身为谈助之一,倒是心不在焉神游天外,他本来趁着天好筹算骑着马去游一游城南的愿会寺,途中想起孝行里闻名遐迩的裹蒸,便拐了个弯,一不谨慎劈面赶上他堂兄,三两下就被忽悠来充了数,不但没吃上他阿兄言之凿凿的“阿翁赞过的汤饼”,连“柰那么大的枣”也没见着半个。
然后她俄然认识到,撇开上巳那日在人群中那远远的一瞥不提,实在他们已有两三年未见了。
摊主王二郎和他娘子有旁的事分开,因天气向晚,客人未几,便只留了十四五岁的小儿子守着摊儿。
钟荟瞥了他一眼道:“我如何了?这两片肉又不是打你碗里来的,你不还是这么多么?以是我凭本领多吃两片与你有何干系?”
钟荟前脚刚绕到掩人耳目的屏风背面原路返回,卫六郎和虚云禅师的三番也已到了关头之处,两人俱是口干舌燥,便停下来喝茶憩息,趁便清算思路。
不知为何,钟荟感觉那张脸比方才还要讨厌上三分,不过面上倒是感激不尽,虚情冒充地行了礼又道了谢。
钟荟一听脸便垮了下来,忿忿地看了眼捷足先登的卫十一,感觉那张俊脸上写满了洋洋对劲,讨人嫌得很。
***
十几岁的少年人脸皮薄,最经不得激,那小摊主当即拼着被他阿娘活剐,一挺胸道:“你这小郎莫胡说话,哪个说不给了。”说着就回回身去往此中一个陶碗中加了两片肉,重又端了过来。
钟荟扯了扯常猴子主的袖子,将她黏在卫十一俏脸上的目光硬是剥了下来:“公子,我想去尝尝那凤仪汤饼。”
正巧另有一人与他所见略同。
卫六郎呈现在清言会上并没有甚么不平常之处,挥麈谈玄本就是贵游后辈的一风雅好,甚而像胡毋基这般将之当作毕生之志的也不在少数,清谈出众已成了独辟门路的进身之阶,以此闻名于世而受徵辟的也屡见不鲜,比如那大名鼎鼎的“三语掾”太子洗马曹仲卿,就因“将无同”三字名扬天下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