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荟从未如此狼狈过,鬓发狼藉,额前顶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肿块,眼角噙着生生砸出来的泪,脑袋上还沾了片枯叶。
还好身后的阿枣总算机警了一回,一个箭步扑上前来,堪堪在钟荟落地前垫在她身下。
屋里的安排与姜老太太的行头一脉相承,配色大开大合,能用金子的毫不姑息银子,身处此中仿若置身豪强的藏宝库,难为她一个白叟家住在内里不嫌晃眼,钟荟算是明白姜婕妤的爱好是打哪儿来的了。
可贵这一身珠光宝气竟然压不住粗而短的浓眉下鹰隼般的眼睛,觑人时冒着点点精光。
说时迟当时快,一块土坷垃挟着劲风吼怒而来,奇妙地避过芦花鸡,重重砸在了钟荟的脑门上,立时把她砸得面前金星直冒,抬头向后栽去。
许是看到了钟荟的神情,姜老太太皱起眉头,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嘴巴张了张,目光落在她额头的肿包上,到底把硬话就着鸡子一起吞了下去。
姜老太太对劲地嘬了嘬牙花道:“这算甚么,下回与你打整一套来。”
虽换了个壳子,那一举手一投足的世家风采却仿佛刻进了神魂里,不经意便带了出来,非常能够唬人,外人看了绝设想不出她独处时伸足箕倨没个正形的模样。
钟荟估摸着就是她了,笑盈盈地叫了声“三老太太”,便要行长辈礼。
“让我老婆子瞅瞅是谁来了?”姜老太太坐在榻上,一腿向前伸着,一腿曲起,伸着脖子眯缝着眼睛瞅了好半晌,一拍大腿作恍然大悟状,“哟!稀客!”
钟荟在榻上躺了会儿,感受头不晕眼不花了,不敢拿乔,起家规端方矩地在席子上跽坐着,与老太太叙起温凉来。
在榻上躺了一会儿,刘氏着人煮了个鸡子,剥开与她在额头上悄悄滚着消肿。姜老太太在院子里与芦花鸡大战了三百回合,也不知是否分出胜负,提着拐杖气咻咻地回屋了,钟荟这才第一次得以好好打量原身的老祖母。
想表示一下为人祖母的慈爱,无法她打鸡骂狗杀猪样样精通,唯独不晓得如何慈爱,陌生地扯了扯嘴角,暴露个不尴不尬能止小儿夜啼的笑容,挑遴选拣地撸下对最厚最重的金镯子往钟荟手腕上一套,*道:“身上也没个黄物,怪道三灾八难的,缺甚么去与你后娘要,别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她敢不给我清算她。”
钟荟不由光荣本身没早十年碰上这怪力乱神的老太太,不然脑门上非被砸出个洞穴不成。
姜老太太费事了半辈子,不风俗呼奴使婢,总感觉让鲜花似的女人服侍她一个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老婆子太造业,刚好有位寡居的远房表嫂,女儿远嫁后孑然一身,便进府与姜老太太作了个伴儿,不但有个照顾,也能陪她话话当年。
姜老太太从案上拿起滚凉的鸡子,在衣衿上擦了两下,混不在乎地啃起来,直看得钟荟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