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帕下的小女人悄悄撇嘴。
无数桃花瓣纷繁扬扬。
村长抚着髯毛,语重心长道:“苏家小娃啊,我们村每两年就要帮山神老爷娶一个童女,这都是上百年的风俗了,只要如许,山神老爷才会保佑我们村风调雨顺啊!为了村里上千口人着想,你可不能不听话!”
不过是把新娘从山顶往绝壁下一扔,这算娶得哪门子亲?
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穿不称身的大红嫁衣,慌不择路地闯了出去。
东风骤起。
这般不端庄,哪个仙女要嫁你?
香道缥缈,浮生虚妄,而你是我独一的光与信奉。
山神结婚?
她环顾四周,才惊觉迷了路。
小女人垂眸,透过喜帕下方,瞥见他伸出来的手骨节清楚、苗条如玉,应是读书人的手。
苏酒悄悄嘲笑。
……
临安十五年,宋州,金陵城外。
小女孩儿转头望了眼将近追来的村民,眼眸一转。
你才是狐狸宝宝!
小女人腹诽,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群追她的村民已经吵喧华闹地寻了过来。
她焦心肠又跑了一段路,瞧见火线云雾渐深,模糊有座竹屋。
她走到少年身边,遮上喜帕,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甜甜:“小哥哥!”
少年摇开折扇,薄唇轻勾,“原觉得是个仙女mm,没想到,倒是只狐狸宝宝……”
山脚下种着瑶池般的十里桃林,青砖铺就的巷子展转蜿蜒,直至桃花深处。
少年展开微醺醉眼,瞧见那身胭脂红吉服,不由挑眉哂笑,“莫非是小生醉酒后误入桃林瑶池,惹来仙女下嫁?”
竹屋前种着一株三人合抱的桃花树,树下摆着把半旧青竹躺椅,身着天青色直裰长衫的少年,一手撑额,闭眼寐于其上,身侧的花几上还摆着半碟落了桃花瓣的酒,仿佛舒畅风骚姿势。
白细指尖捻上喜帕一角,带着几分慵懒和挑逗,慢条斯理地揭落。
身后传来喧闹短促的脚步声,伴着呼喊与怒骂。
“啧,揭了喜帕可就是伉俪,仙女mm莫非当本相中了我?”少年眯起桃花眼,慵懒地坐起家,“也好,我们在这山中做一对神仙眷侣,定是桩极妙的事儿……”
他们把桃花树团团围住,一名戴着绞丝银镯子、面上搓两团大红胭脂的神婆,气喘吁吁地走出去,叉腰痛骂,“好你个苏酒,看你长得诚恳,我们才让你给山神老爷做媳妇!这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如何敢逃窜?!”
正值初春,湖光水色,春和景明。
她想着,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哥哥,你来揭我的喜帕,可好?”
但是那双潮湿鹿眼中,却蕴着点点滑头,藏也藏不住,像只幼小的狐狸宝宝。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嘶哑磁性,却又兼具江南读书人才有的委宛清越,好像醇厚的桃花酒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