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原垂下视线：“你终究来了。”

顾府侍女知心，先是带她去换了身洁净衣裳，帮她好好梳洗一番，才领她去见顾钦原。

风垂垂大了，她有点冷，因而双手环住胳膊，朝角落缩去。

她抬步上了台阶，撩开竹帘，内里摆着把太师椅，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瘦骨嶙峋，气候已经有些泛热了，他却还还裹着件棉制大氅。

顾钦原唇角浮起含笑，表示她帮手将桌上的热茶端来，呷了一口，淡淡道：“原不过就是两年寿命，那里经得起车马劳累，不过强撑罢了。幸亏，南边民气归附，我这半条命丢的，倒也划算。”

君若欣手腕运笔不歇，唇角微翘，声音端庄：“你瞧着，她眉梢眼角可有甚么狐狸媚态？”

侍女诚恳答道：“看着纯真得很，不像是妾室，倒像是贵族书香堆里好好养出来的蜜斯。”

顾府的人晓得她是君天澜的身边人，通报过顾钦原，便放她出来了。

“那我这就去想体例！”

那是薛宝璋的师父啊。

各种百般的设法，折磨得她苦不堪言，直到过了凌晨，才浅浅睡去。

侍女将方才的事儿一一禀报：“……现在坐在门槛上不走呢。不过瞧她生得娇气，约莫也是个娇生惯养的，约莫等不上两个时候，就该闹蜜斯脾气走了。”

鱼从阳光下一跃而出带起水花，金鳞闪动着光彩，灿艳夺目。

夏风将竹帘吹动，顾钦原把茶盏递还给她：“其一乃是大长公主，君若欣。当年五王之乱，是她与当明天子联手，方才护得他登上帝位。是以，她在朝中的影响力非比平常，便是天子见她，也得恭恭敬敬喊一声皇姑姑。她这些年为避嫌深居简出，向来只召见女子，你若去求她，她也许愿定见你一面。”

顾钦原声音淡如荷风，轻飘飘的，像是使不上力道。

昔日尚算漂亮的贵公子，现在眼窝深陷，眼下模糊透出乌青，唇色惨白如纸，明显手持钓竿，却似底子拿不稳般，在鱼漂泊动以后，试着将那鱼儿拉上来，却如何都拉扯不动。

她将鱼从钩上取下，放进中间的小木桶里。

“第二人，乃是住在眉山的策画大师，燕虚大师。此人精于韬略，天子曾数次请他出山治国平天下，却都被回绝。若他能出面为表兄讨情，想来事情能有转圜的余地。”

说着，便要掩上门。

大长公主府书房里，正燃着淡淡的佛香。

顾钦原垂首，有些话，却没说出口。

也不晓得四哥在宗人府过得好不好，她守在这儿，兼顾乏术，不能给他送被子和衣裳，他会不会与她一样冷呢？

他吃得了这类苦吗？

沈妙言微微点头，她这些光阴临的字贴，恰是那位大长公主的。

他会不会被刑讯逼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