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秦放歌那几句话提示，他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天子竟让她假死，以图瞒过世人的眼，为得本来竟是这个。难怪鬼王林那种处所他也要闯……

天子看着他，也不叫起，内心却觉更加不舒畅，好半晌才开口道：“朕本日听闻杜统领回报，说唐爱卿克日来过得不是太好，朕放心不下，故此来看看。”

唐初楼天然晓得天子话里的意义，却仍揣着明白装胡涂，道：“微臣不知陛下此话何意？”

“相爷！”老管家的声线俄然压得很低，仿佛有甚么见不得光的事，“相爷，十三爷返来了。”

天子微微嘲笑：“唐卿果然每日只在家自省，没有做甚么别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世人才听唐初楼的声音在一片虚静中响起：“她还活着是么？”

天子眼看他神采一点点惨白灰败下去，心头格外痛畅，道：“唐卿可看到了？”

唐初楼没说话，与老管家对视半晌，道：“不早了，老管家下去安息吧！我有些累，想一小我静一静。”

老管家道：“相爷何出此言？昔日我们受相爷庇护，现在有难，我等自是要与相爷共存亡，谈何扳连？只是……相爷现在筹算如何办？”

老管家见他如此，虽是不大放心，却也只能退出去，出得门外谨慎将门关好方才分开。

直到房中，唐初楼才开口说话，道：“老管家，府内还剩下多少人？”

唐初楼坐在桌前，抚额苦笑：“扳连你们了。”

天子道：“果然如此？如何朕听到的却与唐卿所言有差呢？”

唐初楼垂目不言，好一阵才道：“不敢欺瞒陛下，除却自省，微臣还每日为那在咸水行宫被杖刑击杀的侍妾悼亡……”他缓缓抬起眼看向天子，“微臣自知非常不该，然她毕竟跟了我三年，一心一意只为微臣，且不说几次捐躯相救，那日获咎太后犯下大不敬之罪，也还是为了微臣，一片至心，令臣铭感五内……”

“眼下朝中能成气候的也就那么几人，还能有谁？”

唐初楼一声不吭，面上纹丝不动，只直挺挺地跪着。身后的家仆们尽都蒲伏在地，额头低得几近触到冰冷的地砖上，一个个敛声屏气，不敢稍动，唯恐弄出声响来。

天子并没有答他，只扬声道：“令中书省拟旨，中书舍人唐初楼欺君罔上，闭门思过期候不思改过，私设灵堂悼唁罪妇，是为不敬，着革去中书舍人之职，择日交三司查办。”

天子的龙辇到唐府时,唐初楼已带着一干家仆在天井中迎候。

他对着那两样东西看了好久，直到听到内里传来叩门声方回转神来。

唐初楼伸手捏捏眉心，出声问道：“甚么事？”

他安静地望着天子大怒的脸，天子则赤眉红眼瞪着他，眼里似有杀意又似是深深的嫉恨，两人对视半晌，天子忽嗤然道：““一片至心，呵，她是眼瞎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