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夙只觉背脊一凉，伴着秋风拂拂打了个寒噤。她循名誉向来人之处，但见一名俊美公子身着玄色锦缎，正魅惑侧首立在殿前。现在明显是暮春季气，路人皆着厚重衣衫，唯独这公子一袭锦缎单衣，瞧着甚是清爽超脱。

这话正戳中她的苦衷，再加上在凌府旧址睹物思人，鸾夙更觉心诽谤感。她吸了吸酸涩鼻尖，勉强笑回：“原香寺香火鼎盛，特来一观。”

本来父亲惨死经年，却另有人怀想挂念，鸾夙亦是大为动容：“能受公子一赞，想来凌相地下有知，也当瞑目了。”她盯着黑衣公子的俊颜，再道：“只不过鸾夙有一肺腑之言，不知当不当讲。”

一是“闻香”，一是“原香”，两地都是留香之处，职位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烟花柳巷，一个是虔诚寺庙；一个是靡靡之地，一个是纯洁地点。

想是因着暮秋时节，又过了晌中午候，路上行人并不见多。鸾夙不知是悲是喜，和着几分淡淡感慨缓缓前行，也不知走了多大时候，再回过神时，竟已走到了“原香寺”。

黑衣公子仿若未闻，仍旧看着变作一个桃红小点的身影，邪魅笑道：“这女子是个妙人。北熙镇国王世子，亦是少年狂……”

鸾夙见状，也不勉强，只叹了口气：“也罢，不过我本日并不想瞥见镇国王府的人，劳烦宋侍卫藏得埋没些。”此话甫毕便不再多言，鸾夙又转过身去持续东行。

“鄙人亦多谢女人提点。”

“鄙人前来凭吊故交。”黑衣公子言简意赅，面上已透露淡淡感慨。

岂知黑衣公子倒是否定：“不，的确是凭吊亡故之人，倒是与我非亲非故，亦不能算作亲朋吧。”黑衣公子面上唏嘘：“北熙凌相风韵高洁，平生为民，深受朝野高低恋慕。鄙人当时年幼，曾闻凌相大名，此次有幸前来黎都，天然要一瞻前人风采。”

这一回轮到鸾夙挑眉惊奇：“公子认得我？”

黑衣公子并未接话，鸾夙却已回身往阶下行去。方走了两个台阶，但听黑衣公子在身后幽幽相问：“鸾夙女人姓甚么？”

此时但见有一人从主殿后快步走出，对着公子恭谨道：“方才一向有人在暗中护着她。”

想到此处，鸾夙立时干笑一声：“抱愧，我……认错人了。”

黎都城西乃是声色犬马之地，赌坊、花楼皆会聚于此，闻香苑亦是城西一处旖旎风景。而原香寺则在皇城东南，因着沾了一个“原”字，与北熙皇室沾亲带故，自也成为万般尊崇的寺院，职位仅次于北熙国寺。

半年没见，公子风采仍然，就连服色亦是未变，从上至下黑如幽潭。鸾夙指着他讶然出声：“是你？”

鸾夙这才回顾再看，对着公子莞尔一笑：“多谢公子相告。”

黑衣公子嘴角噙笑：“无妨，能被鸾夙女人认错，是鄙人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