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春过入夏，又是两月，鸾夙没有等来臣暄的只字片语回话，却再次等来了朗星。

去黎都这一起之上，从没有人相问鸾夙的身份，可她却晓得朗星已对外放出话去，说她是臣暄的女人。固然鸾夙对此非常无法，却也不得不接管这一说辞。试想这军中男人多如牛毛，她日日身处此中，难保没有色中饿鬼对她产生非分之想。也唯有谎称她是臣暄的女人，是他们主子的女人，她才气自保无虞。

只是臣暄没有给原歧发怒的机遇，他持续了方才的话题，指着身边的鸾夙道：“圣上可还记得十年前被你满门抄斩的凌恪？她便是凌恪之女，凌芸。”

“本日与夙夙一别，少则半载，多则一年，才得再见……”当日臣暄说这句话时，亦是春季。他公然没有骗她，前后只一年风景，他便从闵州一起打入了皇城黎都。也幸亏镇国王敢让年仅二十出头的独子去冲锋陷阵，约莫也是笃定了爱子有这番本领吧。

鸾夙瞧见臣暄缓缓回身看向她，与此同时，她亦清楚地看到了他棱角清楚的侧脸，另有那带着些许胡渣的下颏。臣暄略显倦怠的面色中尽是慎重与结实，比之他畴前风骚冠玉的形象更多了几分阳刚之气。

臣暄这一句话看似只是陈述究竟，实际上却杀伤力极强。鸾夙瞧着原歧垂垂变得衰颓起来，不由也在心中悄悄感慨。一名帝王，如果潜认识里已认了输而不自知，还需旁人来提示他一败涂地的究竟，这的确很残暴。

他并未展开双眼，似在憧憬数百年后臣氏子孙的悲惨结局：“江山更迭、朝代兴替，时而有之。原氏基业毁于我手，也不过是我替原氏先人还下的债。只不知你父子二人的索债人是谁？臣暄，我非常等候……”

朗星笑着点头：“还没。不过快了，便是这一两个月的工夫。父王已是等不及了，要亲往火线检察战事，也是做好第一时候攻入黎都的筹算。”

原歧闻言暴露讽刺的笑容：“你还晓得给我一个别面，尊我一句‘圣上’。”

鸾夙死力压抑心中的冲动与不安，目不斜视踏入正殿。她畴前曾传闻，序央宫大殿日夜灯火透明、四时不灭，而现在她置身其内，却发明殿内光照暗淡，空空荡荡，一派衰颓迹象，分毫看不出传说中的繁华与寂静。

臣暄已代她回了话：“圣上还记得她是谁？”

“少年豪杰”四字，想来这人间不会有人比臣暄更当得起。

而此时北熙已是由夏入秋。

鸾夙看到臣暄对她笑了起来，那笑意绵远深长，仿佛是在对她说“我等你好久了”。

鸾夙迟疑了半晌：“我去……恐怕于理分歧。”

这才是真正的臣暄。而畴前闻香苑里哑忍的、步步为营的臣暄，另有她印象中密意的、尽情调侃的臣暄，约莫都只是他的表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