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宪薇看了她一眼，沙哑着哭伤的嗓子道：“父切身材不适，不得守在灵前，我们更该留在这里替他尽孝才是。父亲方才那样悲切，定也是如许设法。”

未几时，闵氏服丧守礼之事便传遍了荆城，又有人道她平日便孝敬，公婆跟前到处周道，又虔心为他们祈福祝祷，佛前供经燃灯，实则是个可贵的纯孝儿媳，另有人悄悄感慨旧事，那对公婆任由俞大老爷拔擢起吕氏来和闵氏几近平起平坐，闵氏竟然也咽下这口气，从未曾发作，还体贴肠退居城外庵堂，为如夫人腾出位置，被逼迫至此，现下竟还如许尽孝，只怕是个憨的。但不管私底下如何，闵氏的孝敬名声还是众口一词传了开来，叫她终究悄悄松了一口气。

俞如薇正要起家，一眼扫到那衣服，却不动了。俞宪薇心头一格登，不由得揪紧了绢子。

前来致祭的女眷们见了，不由悄悄点头，又见闵氏容色蕉萃哀思，脖颈手腕模糊有粗麻磨出的血痕，微惊之余，不免更顾恤她孝心可贵。

吕氏正有这筹算，被她直接拆破心机，不免沉了眼。

那婆子偷偷觑了吕氏一眼，不见她有甚眼色，便低头应了，重又出去。

吕氏在俞老太爷临终前被俞老太太驳了面子，非常丢了一回脸，但厥后俞大老爷只说闵氏体弱，又要守灵，怕她劳累伤身，不敢过于劳动，仍力主吕氏代大房出面摒挡丧事。俞大老爷迩来和吕氏不如之前密切，他现在这般出头为她说话，想必背后是出了代价的。果不其然，吕氏一得了任命，立即投桃报李，悄没声地把孔姨娘加塞了出去。先时曾听人说俞大老爷和吕氏是多么的恩爱伉俪，现在看来，恩爱的工具已换了别人，而这两人间只怕是恩也淡了爱也尽了，唯留下相互算计防备。

这话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满室皆惊。

俞如薇双眼早已哭得红肿，不待母亲说完，便扑通跪下来重重磕了十个头，额头上排泄血来，渐渐留了下来，她尽管抬袖擦了，直起家尽管咬牙堕泪，却听不到一丝儿哭声。

当夜,俞家一片惨白,世人都换上孝服,各处孝幔白灯笼也都挂好，女人们都在一处，一同跟着长辈们守灵。

第三日上，三老爷俞宏屹终究风尘仆仆回转俞府，亦是同二老爷当日普通，高傲门外上马便是哀哀哭号，一起跌跌撞撞，哭到力不自胜，被人扶着才哭进了俞老太爷灵堂，又跪在灵前痛哭流涕，几如鹃皇普通泣出血来。俞宪薇看了，肚里却只要一番嘲笑，她记得清楚，上一世这父亲房里在祖父孝期内遮讳饰掩打胎的丫环便不止一个。但现在，她只能低了头，同世人一起，收回仿佛应和普通的哭声。

俞宪薇视若无睹，且因俞沁薇跟了孔姨娘在前面跪着，她姐妹两个依齿序跪在最后，没了俞明薇这双眼睛盯着，她还能换个舒畅些的姿式好放松一下僵麻的腿脚，一边用绢子拭泪，一边看了窗外一眼，目睹得已染红一片朝霞，很快就要晚餐了，这闹哄哄演戏般的一天又要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