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四下相看，板儿仿佛已明白她所寻为何物，忙笑道：“不要找了，我们这个村庄除了周老爷府里，别处再没有葡萄藤可寻的。要想一探真假，只好本年去周府移植一棵返来种下，待到来岁七夕日再听人墙角吧。”

板儿张口欲言，眸光里瞧她容颜清雅，经月光的洗磨竟更加的纯洁出尘，不觉自惭形愧，心底那一抹情思终是无法咽下去，亦是含笑回道：“精力尚好，睡不着就出来转转。何况今儿月色也比常日里好些，无人去赏倒是可惜了。”

诗好，她吟诵的也好，板儿听罢只觉心中那一重从未开启过的六合蓦地洞彻起来，顷刻间有如豁然开畅，直叹妙极，遂央着巧儿要把这首诗钞缮归去，细细品读。

巧儿因等不到板儿赔不是，亦是觉得他脾气如此，不好强求，只得笑而置之，挽着青儿的胳膊，好言安慰。板儿跟在她背面，亦步亦趋，不离摆布。

巧儿沉默点头，当年李青莲有言“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里”，说的真是字字诛心。古人再赏，虽无此悲，却感于其情，亦是可贵了。

板儿这才含笑道：“那么我就直言了，传说牛郎织女每年于七夕之夜在鹊桥相会一次，因久别分离，见面不免相对泣零，官方便有言说，如果七夕立于葡萄树下，便可闻声牛郎织女的轻语，也不知当不当真。”

乃是《毛诗》里的一章东方之日，她只教过他一次，却没想到他记得这般清楚。指尖不留意缠住了额上青丝，巧儿摆脱了两下，倒扯得头皮一阵发麻，竟是一点睡意也无了。

姥姥等人晨起时虽不见巧儿，想她或许是叫昨儿的事惊吓着了，多睡一会子也是有的，竟不知夜里与板儿对诗的事。这会子看她起来，姥姥忙又道：“女人身上可好些了，若不好，还要再叫了大夫来给女人看看。”

但是，也只是如流光一现，她瞒住他们的那么多，瞒住他的亦是那么多。

暗想于此，巧儿不由感喟一声，为本身未卜的将来，亦是为当日贾府大厦将倾之时的树倒猢狲散。这一声感喟过分绵长，待余音落尽，巧儿正欲侧身沉甜睡去，冷不丁窗外也传来了一声感喟，她下认识的攥紧被子，屏息再次谛听了一遍，似是轻风过隙，只听得那感喟以后有人低低吟了一句诗词：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她便起家下床来，捡了一件外套披了，夏夜余风微热，倒也不感觉寒凉。蹑手蹑脚开了门，悄悄掀起帘子，月下的那小我仿佛并不知她已出来，玉树临风，尚在举头看月。

板儿亦看了一眼夜色，又见巧儿单衣蔽体，怕不经暮色之寒，忙道本身胡涂，请了巧儿回房歇息，两小我轻声告别，方各自睡去。

大抵是入了夏，气候总有些沉闷炎热。青儿还是老弊端，睡不到半夜就踢开了身上盖的红绫被子，巧儿让她轰动的略略转醒，睡意昏黄中侧翻了身，半展开的视线里就见床头溅洒了一地碎琼，月光从窗扇里泄落出去，飘尘委宛，仿似流萤。她素喜夜色安宁，直觉就伸出了手，指尖绕着月光悄悄打转，一圈，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