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爷三十来岁才得个儿子，可惜儿子结婚没两年就得痨病死了，媳妇连孝都不肯守就带着嫁奁再醮。老两口没得劳力带着个小孙子，家里本来十几亩地为给儿子看病卖了十来亩，剩下两亩地都租出去与人种，每年收一点租子还不敷自家吃。幸亏有暮年家道尚好时买的一头老牛，李三爷才套了个车送送村庄里的人去镇上。老牛走得慢，牛车也破，村里头离镇上走路不过一个多时候，坐牛车都得将近一个时候，便少有人坐。李三爷每月只得百十来文钱再靠家中李三奶养些鸡鸭下蛋补助，祖孙三人勉强过日子罢了。老两口上了年纪，孙儿生来体弱，长年要备得几个铜子防着看病吃药的，比年末都舍不得买肉吃，更别提买糕点。

“二丫，廷恩读书累呢，他每回家来带东西不都是给我们吃用的。他在镇上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给家里头带东西你还不喜好。”李草儿少不得责备几句。

她们这一担搁，倒叫李廷恩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渐渐挪到了跟前。

“你打他做甚？”李草儿气坏了，忙哄李小宝。

李小宝这时嫌弃两人走得慢，抬手就在李草儿脸上拍了一下，喊道：“走。”

李廷恩本来乐呵呵给李小宝擦口水的手就顿了顿，眼中闪过丝厉芒，暖和的笑起来，“没事，待会儿就说我在路上饿了拆了包吃。”干脆将整包点心都重新裹上装到了放书籍的小竹箱里头。

李心儿带着脸不甘不肯去帮手拿东西，倒是专捡侧重些的抢在手里拿，嘴上还在抱怨李廷恩费钱是大手大脚，看李廷恩答着李草儿的话，手里随便便拆了个纸包取出块砂凉糕往李小宝口中塞，忙抱怨道：“你倒是轻巧就给了他吃。待会儿到了又得骂我们是猪投生的，拿公中银子填本身肚皮。”

李廷恩忙说不消，“想来一会儿我大姐她们就过来了。”先给了李三爷两文车马费，再从一堆吃食里拣出包红油纸包的糕点塞给李三爷。

若非看着李三爷日子困顿，李廷恩何必每隔五日回家时非要等着坐他的牛车，却不去坐村头牛垂教员的马车。

李心儿气的顿脚，“说多少回，叫我心儿，就记得叫他廷恩，我是捡来的孩子？”

李廷恩便硬要让李三爷将东西收下，“您牛车做得是买卖，我既坐了车原是该给钱的，若大家做买卖都占着是亲戚便不肯给钱，天下难道连卖东西的人都没了。这糕点倒是我这个长辈贡献您的，孝心和买卖您千万别混在一起。”

李心儿瞥见顿时立起浓黑的眉毛，圆眼睛看起来更圆了，反手就在李小宝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李小宝被打得嗷一声大哭起来。

李三爷忙推拒，“这收你两文钱本就是不该，哪能再要你东西。”虽是推委，到底看着那甜滋滋的糕点想到家里小孙子便有些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