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极卿带着决云走进侯府整齐暖和的客房,决云揉着眼睛倒在床上,裴极卿打来热水,轻声道:“起来擦擦脸。”
那女子叫做敏月,但看面孔,她仿佛不是纯种的契丹人,反而如胡人那般高鼻深目,肤色如雪。她穿戴一袭沙色衣袍,将脸上防风的面纱缓缓取下,密切的凑在红色宝马前,她的双唇丰盈红润,如同一只樱色的菱角。
裴极卿皱眉道:“将军深知边关情势,太上皇如许做,也是成全情面与大局,若非如此,将军又怎能够见到小皇子?”
决云眯着眼睛,却还攥着裴极卿的手,裴极卿笑笑,将那只小手塞进被窝。
夏承希攥动手中血书,几次摩挲过那些歪歪扭扭的笔墨,有些节制不住的向床边走去,伸手将决云揽在怀里。
夏承希能听得懂契丹话,那女子大抵是叫汗血宝马认他做仆人,夏承希翻了个白眼,汗血宝马却真的转头,极不甘心的向他走去。
裴极卿一怔,欣然道:“首辅没能保住皇上,已是大错。”
傅从龄偶然声色,便将辽国美人草草安设,只要敏月得了一个明妃的头衔,夏承希本是边将,领命后便带着圣旨仓促返回,将大周的犒赏交与辽主。他骑着榴火返回锦州驿站,榴火已不再是桀骜不驯的烈马,它会时不时低下头,用脖颈亲热的蹭蹭夏承希。
沙尘天寸步难行,世人便在大漠扎帐暂住,篝火旁,敏月与其别人提着酒囊坐在夏承希劈面,她们本就不在乎男女避讳,既然要入宫,便真的向这个会说契丹话的中原将军探听起天子的脾气边幅。
先前见到遗书情感冲动,夏承希听到那句“首辅”,才想起进京时坊间哄传的容鸾一事,容鸾是首辅容廷之子,被裴极卿信赖倒也不奇特;只是容鸾他杀不成,傅从谨和萧挽笙却放过了他,莫非是此人俄然窜改情意,出售皇子保全性命,并且等在此处,想用小皇子来摸索他?
“是啊。”决云靠在裴极卿怀里,迷含混糊着轻声道:“不过他身边阿谁侍卫,倒是很像连漠叔叔,名字也很像,我听到唐唯叫他‘连朔’,夫子叫我们背过甚么,‘一去紫台连朔漠’。”
恰是半夜时分,唐夫人与夏承希相对坐在餐桌前,二人相互瞪着,氛围中气压极低。
“明妃本是辽人,你应当晓得吧。”夏承希抬眼了望缓缓开口,仿佛自白墙之上看到茫远千里,“辽国美人自漠北而来,是我带着兵马去驱逐。”
唐夫人憋不住,斜眼瞥着夏承希道:“你小子如何返来了?”
夏承希牵过缰绳,轻声道:“你技艺不错。”
裴极卿愣了一下,不由伸手摸摸胸口,那边正放着明妃留下的遗书,他悄悄将决云放在床上,为他掖好被角,叮嘱道:“你先睡觉,明儿不必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