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窗外明月合法空，洒落的银光将佛室照得分外澄彻。林采晏就坐在暗明之间，半张面庞格外清秀，而另一半边倒是影影绰绰，青灰得有点可怖。

林采晏已不是当年的安然，他能禁止，能哑忍。即便再恨一小我，他也要沉得下心，静待良机。

有人正在远处看着，看着他们两人坐在礁石上相依相偎。曾多少时，那是他的位子，是只属于安然和阿绛的宝座，现在却被别人占去了。

他成心提点，如果她还记得，或许他会网开一面，就此放过她。

明天不是复仇之日。林采晏像道鬼影迟缓地融于暗处，顺着曾常常走的小道回到卫府，藏入卫珍儿的房里。

得他体贴，卫珍儿受宠若惊，本想说疼，可话到嘴边却变得吞吞吐吐。

林采晏驻步，她手中的佛珠也停了。卫珍儿转头见他，舒眉一笑，道：“我觉得你走了。”

林采晏深吸口气，硬是把之前的事健忘，而后假装和顺纯良的模样，笑问：“卫女人，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林采晏就是个怪人，卫珍儿却深陷其颦笑中没法自拔，她总感觉见过他，或在宿世，或在梦中，总之似曾了解。

林采晏苦不堪言，内心似有万蚁啃噬。气郁攻心，他喉中顿时反出口鲜血，咸腥的气味满盈在嘴里，像极了复仇的滋味。

卫绛心有迷惑，但没再诘问，她把头倒在他肩头，手扣上他的十指，然后朝他微微一笑。墨华看着内心出现一丝甜意，不由轻啄下她的眉心，紧紧地把她拢在怀里，与她赏明月，听海声。

想来，林采晏不由肉痛，阿绛就像贰心头的刺，不拔会疼，拔去更会要人道命。他只好偷偷按住把柄，轻揉多少，可这痛却渐突变成酸，折磨得他想哭。

林采晏犹记郑老爷子寿宴那日，他去找卫珍儿互助。卫珍儿爱理不睬，乃至连他的名字都叫不上来，若不是以后她闻声“我与阿绛交好，你定能趁虚而入”此类的话，底子就不会帮他这个忙。

卫绛笑问：“你肯，你爹爹可肯？”

卫珍儿看得入迷，不舍得挪脚，她想：如果这辈子都能如许看着他，她也情愿。

一进佛室，林采晏就见卫珍儿坐于蒲团之上，她穿戴素裙，青丝松绾，手里拈着凤眼菩提子佛珠，像在念佛又像是等人。

蓦地，林采晏抬眸看了过来，卫珍儿内心一吓，赶紧退出佛室，轻手重脚把门翕上。她在门外立半晌，心突突跳个不断，本该去睡却不放心肠移开门再往里暗探，哪知林采晏就站在门后，像尊英挺的神像覆挡住她娇小的身躯，她不免又吃一惊。

卫绛有点舍不得嫁了，抱着李氏暗自哽咽。虽说墨宅就在后边不远处，但她还是喜好住了十几年的处所。

提到“爹爹”二字，墨华神采有异，爱笑的脸瞬息间凝住了，他的嘴角生硬地扬起，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