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弹指顷,指顾之间,便是半年以后。虽说徐子期早该班师而归,但因北面尚算不得安宁,因此这班师之日一拖再拖,直到六月末时,徐子期才率军出发。
只是那人远隔宫墙,他不过是小我微言轻的小捕头,纵是故意布施,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盼着她日子过得好些,盼着那男人到手以后,能待她不错。
怕那佛口蛇心的帝王难堪他?不,眼下军中无人可用,除了他外俱是世家后辈,他只能用他。徐子期亦清楚,傅辛对他已然心胸顾忌,但是起码此时现在,他还不会对他如何,顶多是将他困在都城,好防他拥兵自重。
这徐小将军但感觉,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过分无能。他当时口口声声对那阮二娘说,必会好生关照于她,可他又那里有关照的本领呢?这便是他怕的由来。
听得官家说甚与阮二娘情根早种,荣十八娘信觉得真,边给崔坦揉着肩膀,边慨叹道:“二娘孤身一人,日子过得甚是辛苦,儿早盼着她能有个归宿。”顿了顿,她又有些忧愁,低低说道:“只是宫内里的日子,约莫比在国公府还要难过,却也不知二娘受不受得住。如果后宫中只她们姐妹倒还算好,但是瞧着这副风景,待皇后一去,宫内里怕是要热烈起来了。”
嗟叹两声以后,捕快催他出门查案,萧奈面上笑着承诺,可待旁人转过脸以后,他这笑意,便再也难以保持下去了。
他怕的是再见到阮二娘。
官家未曾开言,便是此时,关小郎上前对着官家低语一番,流珠便见傅辛微微一笑,沉声道:“有故交前来,不知二娘可愿一见?”
他怕甚么呢?
傅辛不信佛,不信道,并无任何信奉,因此这盂兰盆节,他天然是不过的。流珠倒是非过不成,令宫人做了花蜡、花瓶、假花果树,列于殿前,广陈扶养,不但如此,她还托鲁元请了梨园子来,在戏台子上演起了《目连救母》的杂剧。
汴京愈来愈近。
红白薇英落,朱黄槿艳残。七月中旬,恰是盂兰盆节。北面雄师尚在返来的路上,徐子期已率着二三将士,快马加鞭,先行返来。
及至汴京不远处,便见茫茫夜色间,浩浩长河之上,漂泊着盏盏水灯,皆是活着的人给那往生者放的,祈愿其安然度过何如桥,离开饿鬼之苦,生于人天中,福乐无极。徐子期停马而驻,漂亮的面庞上一派冰冷,目光锋利如锋刃普通,唇边却带着似有还无的笑意:“竟已是七月中旬了。”
阮太仪那三个字,自那男人的薄唇中说出来后,流珠耳中嗡嗡作响,鼻间发涩,赶紧借喝茶粉饰神采。官家与徐子期酬酢几句,随即又温声说道:“本日是盂兰盆节,太仪非要请了这演杂剧的班子来。她一使起性子,朕向来拗不畴昔,只得如她所愿,依言而行。还请将军坐下来,且陪着太仪听完罢,以后,再议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