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遭难，沦为叛民贼，阮镰得了断袖之名，沦为谈资笑柄，而冯氏身为一府主母，眼瞅着就要上公堂。荣十八本来下定决计，要与阮大和离，可见国公府景况这般艰巨，也不幸亏此时开口，可谁知正月十五这日，借着吃团聚饭的时候，冯氏便当众开口，要十八娘今后试领府中事件。

而冯氏的死，流珠早已猜得，并不料外。待听了动静后，她只拿了香盘，烧了三炷香，兀自悄悄看着香火燃尽，化作一缕轻烟，混入寒气当中，渐至九霄云外，再也不见影踪。

他这正想着，却忽地听得门外响起了两声叩门的动静。阮镰稍一错神，忆起数十年前连渔莞从太子少傅后返来时，也是在这般的雪夜里叩了两声门，他挑了挑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亲身起家开了门。

荣十八娘瞳孔一缩，而喻盼儿则大惊失容，尖叫出声。

冯氏缓缓迈步到他那书案背面，似是替他清算着东西，又好似翻看寻摸着甚么似的。阮镰眉头一蹙，非常不悦，上前沉声道：“我的东西，你莫要动，不若好好想想到了公堂上如何说罢。”

他连连噫叹，又想起傅辛迩来阴晴不定，暗淡难测的态度，摇了点头，正要再言，却被恼火又委曲的冯氏驳道：“你倒赖起妾来了？你也不想想，那嵇庭小儿，是谁非要养在身边的？还为了他给妾神采看！”她这时候倒还不晓得嵇庭自言委身阮镰之事，只觉得嵇庭是她那相公的小厮罢了。

姣姣恰是冯氏的乳名，当年冯氏初为人妇，嫁与他为妻，他常常这般唤她，而厥后光阴久了，也没了作戏的兴趣，便也不叫了。这两个字此时现在，入了冯氏之耳，令她感觉分外悲忿，满腔心火堵在胸间，半晌过后，却只得轻笑道：“罢了。被你骗，是妾笨。妾脾气向来不好，且还笨得很，甚事儿都想不通透。”

报应清楚各偶然（二）

正月里冰片儿飞落，寒气逼人。门扇缓缓翻开，便见堂中正吊着个锦衣华服的妇人，一品命妇的装束，严严整整的妆容，双眼大睁，死不瞑目，恰是国公夫人冯氏！

他自嘲似地嗤笑一声，摇了点头，眯着眼儿，倚坐在木椅上，很有些乏力，口中则喃喃叹道：“阿莞啊阿莞，这个嵇氏小儿，说不定，果然是你的转世哩。他把你的仇报了，报了！只是北面仍在兵戈，官家在此时发难，约莫也不过是怕我阮家权势更盛罢了……”

儿媳两个各怀心机，待走到冯氏屋前，候了好久，也听不到动静。二人互看一眼，荣十八娘暗自心惊，赶紧缓缓推开门扇。

言及此处，她话锋忽地一转，声音乍地转低，道：“却本来，那所谓漂亮，所谓娇宠，所谓垂怜，所谓琴瑟调和，所谓鸾凤和鸣，不过是骗妾的！不过是为了――”她的声音遽然刺耳起来，歇斯底里到了顶点，“是为了讳饰！讳饰你的心上人，也是个郎君！而妾，被阿郎你，整整骗了三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