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拓海说得唾星四溅,最后却叹了口气道:“比来这些年,买卖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东洋人自从德川家康当了幕府将军,固然比万积年间收敛了很多,却也闭关锁国,断绝海上贸易,做买卖只能偷偷摸摸的,一不留意被查住,就要扣船杀人。南洋一带,红毛人和干丝腊人争夺日渐狠恶,也殃及我们的买卖,这些年航路竟逐步不通了。更可爱的是,福建出了个郑芝龙,亦商亦盗,雄踞东番的魍港,麾下数万人,在东海和海峡横冲直撞,连大明海军都对他束手无策,只能假作不知。论起来,此人还是鄙人的同宗,倒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抢起来比外夷还凶!”
二人嬉笑着携吴梦玫下了车,换乘其他车辆。他们本欲给朱由检腾出空间,让其寻欢作乐,却不知朱由检有贼心没贼胆,只得在车中假装困乏闭目养神,倒不如刚才安闲了。
李自诚也大发感慨道:“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但本年这雪也太大了点儿,一场紧似一场,你瞧,现在又开端飘起雪花。如此地盘墒情虽好,却要让费事百姓苦挨寒冬了。不知来岁开春今后如何,可不要像今春一样大旱连连,导致冬麦绝收。”
朱由检听得目瞪口呆,照此看来,这郑拓海倒是一个典范的军器私运估客了。
“尤公子勿信李公子扯谈,海上买卖哪有那么好做!”郑拓海虽如此说,倒是面有得色,“我们做的是犯禁的买卖,为了养家糊口,脑袋都别在了裤腰带上。看着是赢利,但大洋之上变幻莫测,风高浪急,海匪横行,折一条船几年都收不回本!再加上办理各路衙门,哪还能剩得下几个子儿!”
“我们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卖炭翁,心忧炭贱愿天寒罢了。”李自诚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道,“江南水稻一岁二熟,我们光是收水稻就得两三个月,漕运到通州又得两三个月,算下来一年时候竟是满满铛铛,一刻不断!如此辛苦转运,若遇丰年米贱,一石米不过挣个几钱银子。即便是大灾之年,京师米价固然大涨,但江南的收卖价一样水涨船高,也不过挣个一二两银子罢了。那里比得上郑老板夺目,先从扶桑购进东洋刀卖给瓦剌人,再从瓦剌买军马卖到扶桑,这一来一回,百倍之利轻松到手!郑老板却整天高坐青楼,在红巾翠袖当中喝酒作乐,哪像我们这些卖夫役的,只能与浑身臭汗的纤夫为伍!”
林佑坤见朱由检露了头,忙对他大声喊叫。但风雪太大,朱由检底子听不清他在喊些甚么,只得一脸无法地点头表示。
林佑坤面带焦心之色,靠近朱由检的耳旁大喊:“公子,我们仿佛被人给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