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狼籍,俞眉远的眉头越蹙越紧,因为重生而带来的那点欣喜转眼被忧疑代替。
俞眉远正胡乱想着,那厢徐言娘已经将床头铜雀灯座上的羊皮灯罩取下,屋里的光芒摇摆着,她颤巍巍地捧着灯座,另一手托着俞眉远的小手,指引着俞眉远将玉石放在了烛火以后。
突然袭来的痛苦让徐言娘说不出话,枯皱的唇间溢出鲜血,她唇瓣嗫嚅着却吐不出一个音来,只能吃力昂首瞪着俞眉远,眸子几欲离眶。
没有人比俞眉远更体味慈悲骨这毒的滋味。
匆促的脚步声响起,几道人影迈入房中。徐言娘余力用尽,双眼一闭,人直挺挺躺到床上,衣衿上斑斑点点满是呕出的血,触目惊心。
她说话间快速神采一变,从余眉远掌中抽回击捂在胸口,痛苦地曲了身材。
“娘,你别说话,别说了。”她晓得徐言娘有话想说,可这类时候越想说话就越痛苦。
她如何甘心,又如何舍得?
“娘!”俞眉远惊得大呼出声,再顾不上其他。
可此时,她眼里却毫无孩子的稚气,目光冷凉如檐下冰锥,清澈锋利,被这张粉嫩敬爱的脸庞一衬,便显出非常的妖异来。
“阿远,你……你如何晓得这些?”徐言娘非常震惊,她抓起俞眉远细嫩的手腕问道。
年幼丧母,这世上至心待她之人又少,俞眉远一向都念着这个在她影象里脸孔恍惚的母亲。
勉为其难说了几个字,她忽“哇”一声喷出大口鲜血,尽数洒在了被上。
金歌上前将她从徐言娘身畔抱起。俞眉远舍不得,从她怀里探出身子,空着的手朝前抓去:“我要娘!娘!”
徐言娘的指尖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深痕,殷红的血涌出,化入水里。
要来的始终会来,如果那些人不肯放过,那不如让她多点倚仗。
“甚么循环?阿远,你是如何晓得慈悲骨的?”徐言娘疾语。
“娘!娘!你如何了?”俞眉远敏捷爬到母切身边,伸脱手想拥住她,可她的手太短,即使徐言娘已瘦得只剩骨头,她也抱不全。
《五乐律》?
“夫人,出甚么事了?”外间传来周氏的唤声。
这些话,不该出自一个六岁孩童之口。
俞眉远对这玉石有些印象。上一世母亲临终前也曾将玉石交给她,可就在母亲离世以后,俞府来了几个老妈妈接她回京,她们嫌弃这宅子里的东西赃破,不让她带一针一线回京,连她身上的金饰都抢去。
这狰狞的神采,不是因为惊骇和痛苦,而是因为俞眉远的话。
徐言娘盯着那书好久,仿佛下了决计般将书一攥,眼眸望向床前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