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里虽说未像荣府那般车水马龙,但来的都是一家子骨肉,比旁人家都热烈很多。腊月二十三,贾蓉从了国子监返来,因着陈颐梁丧父,深知他归去也是冷冷僻清,便早早打发小厮跟尤潇潇说了,叫接了陈母到府里来过年。又因为贾芸正在给大简书院莳花栽草,格外经心,贾珍赶紧也就留在府中,尤潇潇便成心打发了银蝶去接了卜氏过来。再如贾菱、贾菖等在书院里学习的族中后辈,天然也情愿借机与宁府靠近,便都留了下来。加上客居的林如海与黛玉,在家属团年宴中已经算是非常热烈了。外头布的是圆桌,贾敬与林如海上座,贾珍、贾蓉、陈颐梁、贾芸等顺势排下。因着一桌子都是读书人,贾敬不免问些国子监里先生如何传授的话。贾蓉站起来规端方矩答了,林如海笑道:“此地读书虽是可贵,教员们学问虽深,但还是要看小我造化的。”贾敬笑道:“你们姑老爷是当年的探花郎,这般教诲你们也要服膺才是。”说罢,又笑道:“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孙子是极肯下工夫的。”那贾蓉自读书来,第一次听祖父这般嘉奖,又是当着父亲同窗一桌子人,不由略有些面薄。贾珍瞧了,心中倒是万分欣喜,起家给老子倒了一杯酒,让贾蓉跪着敬了。因着满桌子都是贾家人,只衬着陈颐梁一个外姓,林如海早传闻他天赋极好,现在又见他沉稳大气,晓得是个本事的,不由也有几分惜才爱才之心。世人说些斑斓文章之事,贾珍虽是不甚通,但也情愿听着,见贾蓉描述当真,又想起秦可卿之事快过了一年,也该筹措着给他续娶的事了。里屋内,门前用着一架喜鹊跳梅梢的十二扇屏风隔开来,尤潇潇自是主位,带着诸位嫂子、女人们坐席,因着大师都是率性人,在一起说谈笑笑倒不拘束,到厥后多吃了几杯酒,更是唱啊笑啊闹起来。外头闻声里头一片春光光辉,也都纷繁举杯痛饮。到了后半夜,外头按例放了炊火,世人出去细细抚玩了一番方散。
却说国子监里学业刻薄,腊月二十三放了假来,正月初六便都要上学去。尤潇潇见状干脆就把陈氏母子留在府里,在书院旁辟了一个小院儿给他们母子住。陈母实在不肯意费事,还是尤潇潇劝道:“陈嫂子你回家去清锅冷灶的,倒不如就在我们这里住几日,等着一块再送他们年后上学去。”陈母见她诚恳,反不好再推托。一日,贾敬招了他二人来,一一考校了功课,见都获益匪浅,便非常对劲,正要夸奖几句,贾蓉又道:“学里的徒弟叫陈兄预备年后的会试,陈兄倒想再缓一年,老爷给劝劝吧。”那国子监里除了吸纳举人,便是贵族世家,贾蓉与陈颐梁本无功名在身,因着进了国子监,便能跟着进春闱,这也是一些平常人家挣破头也要进国子监的启事。只是,大门疏浚了干系还能进,若本身无功名,再没有课业徒弟保举,想插手春闱也不是那么轻易的。陈颐梁刚进学没有半年,本来也是白丁一个,竟得老儒们如此青睐,可见天赋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