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瞎吧？她苦涩地想着，瞎了就不能仕进了，不晓得小康愿不肯意娶个瞎子老婆？对了，他要当天子，天子不成能有个瞎子皇后。

是老睿王百里颉的字，杨无端想，一滴融雪沿着她睫毛的纹理滑过。

杨无端刚燃起一星但愿，那男孩儿却不给她燎原的机遇，疾回身躲到某户人家墙后，双臂猿展，勾住丈许高的墙头一用力，无声地攀附而上。

雪愈下愈大，密匝匝的雪花将青色连缀屋脊一点一点覆盖成乌黑，那男孩儿不知使了甚么禁制手腕，杨无端口不能言、四肢生硬，连眼皮都不能随便眨动，一起上被迫瞪着眼睛看茫茫雪景，视野逐步变得恍惚不清。

嘘――男孩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型说：你爹爹要见你。

宁郁盯着他越走越近，面上不动声色，负在背后的双手却悄悄握成拳，指骨捏得发白。

那男孩儿尽力甩出铁爪，肩胛骨朝后矗立，杨无端的头被撞个正着，不幸中的大幸是脸颊被撞得侧了侧，睁着的双眼埋进衣服里。

节拍光鲜的“啪啪”声间隙，杨无端听到宁郁开口，声音仿佛没有常日里平静沉着，可贵竟有一丝慌乱：“是你！”

顿时就能完成任务了！男孩儿按捺住冲动的表情，将铁爪尾端连着长绳在这头也紧紧地系好，双手双脚同时绕上去，便如猿猴攀爬最细最柔的树梢之巅那般，敏捷轻巧地横渡索桥。

远得像个小斑点的宁郁俄然跃上马车，像高空中那只扑击而下的鹰，杨无端猜想他跟他的熟人动起手，他为了庇护她，却不晓得她早就被黄雀掳走。

不好，她想，雪盲症！

他俄然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从另一侧的腰后取下一件东西。杨无端忍着剧痛挪动眸子，看清一个大略的表面，在脑中翻出存储画面补足：那仿佛是一只翻墙越壁用的铁爪。

那男孩儿跑出一段路，由横巷插入正街，隔下落雪模糊瞥见远处的几个行人，胸前标着大大的“卒”字，恰是驻守元象关的端朝士卒。

横巷绝顶的拐角俄然蹿出条人影，那人穿一件姜黄色灰白毛尖的里外翻狗皮袄，头脸都用风帽遮得严实。他仿佛抬首看了眼宁郁，便大摇大摆地朝马车这边行来，法度安闲，迹近挑衅。

“起！”宁郁暴喝，双臂肌肉隆起，竟生生将嵌在马车底部的几案扯脱，迎着斧刃挡了一挡。

某个不明身份的刺客背着她悬在数十丈高度的空中，天上地下俱是茫茫白雪，杨无端凝睇不远处的元象关，它寂静地耸峙着回望她。雪花落到她睫毛上，坠至它碟垛处，一样的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