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一身的汗，深吸一口气，道：“有劳大娘了。”拿嘴咬了软木，免得呼痛走了力量。

何秀才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他爱妻早逝便是因生子浪费精气，最知其间凶恶，游移半晌后叹道：“老郎中也是要有岁寿的人，阿翎切勿失了礼数。”

何栖忍着腹痛，道：“蓬头垢面状若疯妇怎好见人？”

沈拓道：“成日在家中哪来得污垢，再者，阿圆再脏也脏不了哪去。”

施翎与沈计到了临水街，一个去砸医铺的门，一个敲了曹家棺材铺的门。店中守夜的学徒倒是新收的，不过十来岁，一盏豆大的油灯，一屋子的棺材，正抱着胳膊瑟瑟颤栗，听得拍门声，眼泪几乎吓了出来，抖着唇过来应门。

沈拓笑着安抚：“春季风凉，那里便臭了？托方娘子在宜州合了丸香来点在屋中。”

许氏将门一拦，斥道：“我晓得你是不避讳的，也等得清算安妥再出来。侄媳吃了大苦头，脱了力，你去厨下看熬煮得放心汤。”

沈计哪答得上来，僵在那张嘴结舌，半个字也说不出口，施翎忙道：“哥哥问小郎，小郎如何得知。”

何栖不提便罢，一提更觉难捱，拉了沈拓的衣袖，软声道：“大郎与我取些水来，我胡乱擦擦。”

沈拓笑道：“辛苦劳累不过为着随心所为，顾忌是雅是俗，未免累心，阿圆在家中尽管由着自家喜恶。”

沈拓两端不得兼顾，无法忙跑去厨下。阿娣被分拨去熬放心汤，只拿小火温温熬煮，闻得婴儿哭泣，跟着掉泪与烧火仆妇喜道：“娘子生了，定是安然别扭，也不知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

烧火仆妇笑道：“因有血光倒霉，一些避讳的人家，在马厩猪圈边布屋产子。”

等老郎中一来，沈拓赶紧拉他与何栖诊脉，老郎中虽谅解贰心焦，还是抱怨道：“你们兄弟粗鄙无礼。”

施翎掩声告饶：“何公饶我, 笔重, 提到手腕酸。”

烧火的仆妇添了一把柴火，道：“贫家贱命倒好赡养，半碗米汤就能活下命来，有些个大族贵子，好衣好食反倒养不下来。”

怀中幼儿柔滑得如同雨后刚生出一片黄芽，经不得半点的风吹雨打，也不知要耗尽多少心力方能一寸一寸长大。

沈拓端了碗，也不消茶盘，接了就走，又闷声道：“我走得急，听伯母道，好似生得小郎君。”

施翎不由笑，酒醇肉香，二人谈笑又浓，直到半夜合衣要睡，刚躺下一个转侧，便听卢娘子拍门，急唤道：“大郎，快快起家，娘子许是策动，叫了疼。”

“我陪你说话，你如果疼得短长，拿我出气，都是我之过才累阿圆受这些痛苦。”

阿娣一擦眼，正要跑出去，沈拓倒先一步来了厨下，抓了她道：“阿娣，盛了放心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