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凝了凝神,将重视力放在身外。
她不免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她好好地守着她本身,守着她的心,完整地、洁净地、刚强地,不肯同流合污。
湘妃。
本来应当死在四月末的红柳,却死在了蒲月初,且不是摔死的,而是淹死的。
而更首要的是,彼时的红药,还没去尚寝局当差,仍在每天刷着刘喜莲的恭桶。
那一刻,她毫不会承认,她实在就是怕动脑筋,或者说是脑筋不敷用,这才不往下想的。
这一起由高处跌落至灰尘,湘妃面上的含笑,却始终未曾变过。
所谓牵一发而动满身,红药看过那么些的话本子,自是晓得,有一事分歧,则今后之事,便很能够尽皆分歧。
红药心头出现酸楚,却又觉出莫名的欢乐。
红药弯了弯唇,到底笑起来。
又或者,那该当在很多年后,才会产生。
也不知是成心还是偶然,阿谁“湘”字封号,一向在她身上挂着,待回到西苑时,“湘淑女”三个字,已然成了宫里最大的笑话,便连最末等的宫人,亦能指着她的鼻子笑。
红药的脑海中,渐渐现出了一道纤秀的身影,清丽出尘、诗情画意,缥缈若谪仙、干净若莲荷,虽身在泥污,却洁净通透得仿若山涧清溪。
但是,“现在”的红药,却并不识字。
她一下子有些恍忽起来。
曾多少时,亦有人问过红药一样的题目。
整部的话本子,她都能顺顺畅畅重新读到尾。
“你可识字?”
那司簿处不过是间斗室子,前后只十余步宽,紧松散凑地搁着两套桌椅,倒皆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椅脚、桌腿与四角包边皆雕着灵芝纹。
此念平生,红药当下急得满头大汗,冒死回想着此前各种,半晌后已是头昏目炫,走路都开端打晃。
但是,红柳之事,却又为何改了个样儿?
活了两辈子,她还从未见过如湘妃那般的女子,不慕名、不爱才,旁人瞧来天大的事,在她眼中,不过一笑尔。
初时,她是元光帝最宠嬖的六妃之一,光荣一时,无人能及。
在那段望不到头的日子里,阿谁单弱的身影,就如一支烛,纤细地、固执地,将那一星殷红的焰,奋力掷进那黑暗中去。
为此,红棉曾经非常对劲,数次向红药夸耀本身动静通达。
不管是这二者中的哪一个,于红药而言,皆非功德。
如何就不一样了呢?
那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红药还记得,那是个阴天,气候犹为闷热,列队打水的人非常多,红棉因等得无聊,便拿着瓜子四周与人闲谈,而待她返来时,便带来了红柳的死讯。
红柳、以及红柳的死所带来的统统,皆在她的脑海中消逝了去。
但是,她底子不在乎。
宿世时,红棉嗑着瓜子、眉飞色舞地说着旁人死讯的模样,她尚未曾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