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摇了点头，望着杯中漂渺的白烟入迷，神采之间仍不见半分错愕，只是轻声道：“暗害？线索？这些都毫无用处。”

这个话题凶恶而奥妙，不等广晟答复，他就发表了答案：“因为锦衣卫是他手中最锋利、最好用的刀。”

纪纲是多么样人？在大厅当中静坐了一会，便知外头民气惶惑，但他倒是微微一笑，毫不睬会，只是悠然看了梁上一眼，“你的腿不麻吗？”

“或许是老鼠，或许，是这里不太洁净吧。”

他炸了眨眼固然极力保持沉着，但笼在袖中的手指却在不断颤抖，方才那种居高临下的模糊姿势已是荡然无存。张公公挤出一道笑容，倒是比哭还丢脸，“纪大人您还没答复方才的题目呢！”

“你大胆！”

张公公只得唯唯承诺，心中却把纪纲骂了个遍：天子确切是最恨人欺瞒，但他脾气暴躁乖戾，如果把这类刺耳的实话传到他耳朵里，只怕说话的纪纲没事，传话的本身就要不利了。

纪纲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张公公就惊吓得越是短长，大抵是因为这些宫里的宦官都被去了势贫乏阳气，他们最怕的就是这类鬼神传闻和事件。

他固然走了，锦衣卫衙门的氛围却仍然是沉寂凝重――谁都晓得，批示使纪纲本来是今上朱棣的亲兵，圣眷深重又受信赖，朝中无人可比。百官的位秩固然有比他高的，却常常怕惧不敢获咎他分毫，是怕惹上锦衣卫这个血腥构造，更顾忌的倒是他在天子面前独一份的宠任。

“不、不洁净！！”

但纪纲说的“一字一句不成漏下”，亦是传口谕代问话寺人的本分，寺人们固然喜好欺上瞒下，但对于他这类残暴狠人仍然是顾忌三分，不敢瞒下他的言语。

纪纲目光炯炯看向张公公，“白苇跟石巡检既然早有勾搭，跟金兰会那群反贼也脱不开干系。再说句大逆不道的，他是东宫属官，一旦今上百年后，功名利禄对他来讲唾手可得，他现在出售告首太子，获得的毫不会超越此后那一日。”

他有些怠倦的再叹了口气，没有展开眼，顺手把茶杯放在桌上，白瓷撞击的声音显得分外清脆，“文人们说，欲加上罪何患无辞，更何况我这类浑身是小辫子的呢！只是事到现在，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就是！”

他俄然大笑出声，“锦衣卫不是大理寺，也不是刑部，并不讲究这些――锦衣卫办案，很多是并无铁证，有些乃至是屈打成招，底子就是冤案，但圣上从无见怪，乃至对我信重有加，多次封赏，你感觉这是为甚么？”

那张公公猜疑的朝上看，但大厅当中光芒并不算亮，柱子与横梁之间纵横交叉，一时没看出甚么端倪，他向中心走了两步，仍然昂首打量。

广晟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已经规复了萧洒不羁的神采，“做人要能屈能伸――下得地窖救火，上得房梁密查，都只是戋戋小事――最关头的是，我想晓得这位宫里来的天使，到底葫芦里卖甚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