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明天，周怀政叛变事出，赵祯情感极度变态。他竟然不带一个内侍，不带一个扈从，孤身从东宫来到角楼，就为看周怀政最后一程。

舒窈轻垂着眸，并不去看赵祯的神采，而是敛眉低首，悄悄阐述：“说实话，臣女也不喜太子。特别不喜这个老是仗势欺人的太子。旁人眼里，他当然千好万好。但是在臣女眼里，他一点也不好。他不是臣女当年熟谙的小哥哥，他跟他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话出口，赵祯俄然截住言语――他还在与她负气，怎能主动跟她说话？

舒窈睁大眼睛，目光盈盈像看别致之景一样，惊奇地看他。本来，他还真有主动叫她的时候？

赵祯后退两步，靠在墙上，微微合上了眼睛。

以是，旁人都不晓得：实在，他在她面前，卑劣老练得很。人前，他端着太子的模样，温润漂亮；人后，他却会趁她不备，偷偷扯她头发。人前，他少年早慧，办事刻薄；人后，他能暗中命人自御花圃抓来虫蚁恐吓于她。人前，他大肚能容，为人谏责还是能笑面以待；人后，他尤其局促，能当着她的面，对他母后指责她的不是。

她实在就是在为这些天从他身上遭到的不公道报酬而抱怨他。只是这抱怨是对着她熟谙的小哥哥，而不是对着阿谁欺她压她的太子爷的。对着幼年两小无猜时的人，她也会娇娇轻柔地说上一句“小哥哥，阿瑶受委曲了呢。”

舒窈点头晃脑地卖个关子，唇角弯起，暴露两颗乌黑的小虎牙对赵祯说：“不晓得了？那你归去问问贾太傅，看他晓得与否？”

赵祯被她唤得愣了愣，半晌后，哑然发笑：“我有好几年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

十一月中，东角楼薄雪初霁，廊前萋萋荒草还覆着粒粒碎冰。北风一起，夹热带飒，格外砭骨。

舒窈仰开端，眼波敞亮地望进赵祯的眸底。他样貌生得极都雅，端倪修俊，眼角狭长，此时看她，眼底那边仿佛盛了垂垂笑意。

“娘娘，刮风了。回宫去吧。”

她又叫回那声打趣时曾有的“小哥哥”。这会儿他在她眼里，许不是甚么太子殿下了。他也是人，剥下那层日月江山的冕服，太子殿下的内里和凡夫俗子一样，有血肉之躯，有六欲七情。

说话间，他又规复了多年前阿谁“我”的称呼。舒窈在微微一顿后，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舒窈由他牵着，默不出声地跟在他身后，也不知巧是不巧，现在他与她的位置和在回廊中恰好相反。现在身在火线，遮风之人换作了赵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