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儿，你过来一下。”

林楠是大哥，林峰是老二。林氏两兄弟，一个是差人局长，一个是宪兵队的日语翻译。他们在浅显人眼里都是响铛铛的“人物”，而对于林镜华而言，又都是心头之痛。

保母梅姨从房间里走出来，轻言细语地劝道：“他们都是您的亲生儿子，他们所做的事，也是被逼无法呀。人在房檐下，哪有不低头？”

“哼！”林镜华不满地瞪了林峰一眼，怒其不争地喝道：“峰儿，你是个读书人。给日本人当个翻译，动动嘴皮子谋个职业，倒也没甚么好说的。千万不要犯下血债。血债要用血来还。我们林家从福建漳洲搬到上海已半个多世纪，只要你们兄弟二人，我可输不起。”

林峰非常怠倦地回到家里，林镜华正坐在客堂里等着。老头子身穿皮大袱，端着一支长长的烟筒，已经抽了一个时候的旱烟。客堂里乌烟瘴气，到处都是烟味。

“昨晚半夜三号船埠的事，你们参与了吗？”

“爸――”

沉默很久，张少侠内心有所松动，游移道：“师兄，这件事太大，你容我想想，行吗？”

林镜华没想到一贯灵巧、听话的林峰，竟然会向中国人开枪。林峰的确开了枪，但杀那些人的真帮凶手是山田正峻。这件事，连李进泽那关都畴昔了，林楠却把贰心头的伤疤给硬生生地扯破。

梅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想当初，她从东北逃荒来到上海，世道太乱，连乞食都没人恩赐，硬是饿晕在林家大院的门前。要不是林镜华脱手相救，她早就不在人间了。

“老爷，您老也是花甲之年，别气坏了身材。”

“老爷――”

现场乱作一团。不一会，林楠和林峰兄弟俩开着车，发疯似地向一家教会病院飞驶而去。

张少侠面色沉寂地回道：“师兄，想当初上山习武，我们的目标就是强身健体，而不是真刀真枪地杀人。再说，我来上海，是为了寻觅失散多年的姐姐。可惜的是，我几近把这座都会翻了个遍，用光了统统的川资，也没有找到她。你叫我去杀人，我真的没兴趣。”

“爸，您还没歇息？”

连续串的诘责，张少侠无言以对。

“老爷，您这是何必呢？”

“爸，我对不起您老，也对不起那五名死去的犯人。当时山田队长只是说他们是重犯。再说，山田是想磨练我，我是开了枪，但我用心装着惊骇，把枪弹都打向了虚空。厥后，那五个犯人，被山田队长一枪一个，全都杀了。”

“峰儿，莫非楠儿说的都是真的？”

林峰脸上一阵发热。报纸上的图片很大，清楚非常。还如何抵赖？林峰两腿一软，跪倒在林镜华面前。

嘭――大门被推开，林楠一头撞出去，浑身酒气，脚下漂泊。瞥见林镜华和林峰正闲谈，他愣住上楼的脚步，问道：“都快半夜了，你们还没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