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边微澜的湖水，冷风，烟尘，闲云，垂垂变得喧闹而不成言喻，仿似在动，却又未动，如梦似幻，让人看不逼真。

慕容龙城一瞬面庞惨白如纸，但转刹时便规复普通。

当铸剑师百炼成钢，千万次锻打，冰泉凝练，剑成时的那一声声欣喜好愉；当一名少年剑客手持长剑，败尽天下英豪，一剑光寒十四州时的傲然风景；当遇劲敌，被一刀斩裂时的痛苦；当被剑客无情放弃戈壁荒凉时的黯然；当风雪腐蚀，光阴磨噬时的苦楚无助和痛恨；一一呈现在这方六合间。

六合翻覆，我自岿然！

“在你眼中我为画，在我眼中，我即我。”

说话间，大先生向前一步踏出，而这一步间，大先生身似雪雁，鸿飞冥冥，右手骈指成剑，悄悄划出。

慕容龙城轻斥一声，巨大的水刀煌煌斩落，虚空向两旁倒卷，如溪流普通，中间暴露一片浮泛虚无，仿似六合也要被一分为二，一刀两断。

山川澄明，闲云悠悠，大先生一指破六合山川如画后，右手微伸，一柄悬白丝剑穗，隽永清秀，锷刻“明仁”的长剑落动手中。

一袖纵览六合万物，何惧你地上一湖作一刀。

掌刀相接，大先生身躯一颤，悬于天空的数千柄长剑齐齐哀鸣，继而稀有百柄长剑齐齐皲裂开无数裂缝。

明仁在手，大先生双指拂过剑脊，长剑铮但是有音，一剑挥出，六合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浩然之气充分，堂堂正正，邪祟不在，暗淡消逝，浑浊荡退。

“以刀入画，好山好水好人家！”

但是，不待慕容龙城反应，大先生右手再伸，一柄鲜血锈迹斑斑，裂缝满布，陈腐破坏，好似被人放弃历经风雪光阴腐蚀的乌黑铁剑呈现在他手中。

城外，大先生双部下垂，悄悄说道，右手的衣袖跟着微起的冷风，如胡蝶飞舞般纷繁飘落，暴暴露其无一丝伤痕的手臂。

就像醉酒人眼里的天下，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画终是画，不是景；人终是人，不是死物。

挥出的衣袖，直接拍在巨大的刀脊之上。

唯有慕容龙城脚下的湖水，向下齐齐坠落了一尺不足。

当然，没有人会想到，所谓的佛祖菩萨恩赐，只是龙城两人的偶然之举。

慕容龙城这一刀，看似无声无息，雷声细雨点小的小家子派头，但以六合尘凡为纸为墨，以六合山川万物为景为画，却真真是春秋江湖百年可贵一见的大气象。

大先生轻道一声，右手挥下，如是时空呆滞破裂，寂静的湖水、清风、闲云，在这一刻又重新变得灵动美好起来。

北莽夏季酷寒枯燥，草木作物皆枯，本就期盼着能有一场雪雨的北莽百姓，望着俄然从天而降的绵绵细雨，先是一愣，继而欢畅地蹦跳喝彩起来，乃至于一些虔诚的佛教信徒跪伏在地，双手合实，感激佛祖菩萨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