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葙接过帕子，覆在脸上，温热的水汽透过毛孔渗进肌肤里，五脏六腑立时熨贴起来，少顷长舒口气，抿嘴一笑，“如何看出来的？”

后檐黑漆万字不竭头的罗汉床上搭着茶青色靠枕，床边矮几上摆着青绿古铜鼎，有淡淡的檀香袅袅四散。祖母穿戴石青色四合快意纹长袄坐在靠窗的大炕上随便地歪着。

碧柳踌躇会，才破釜沉舟般点了点头。

宋青葙不出声，反倒落拓地攀下一枝紫薇，倚着亭边雕栏慢条斯理地扯花瓣，花瓣落在水里，引得游鱼争相来啄。

想到这点，宋青艾不由神采灰败，冷静地咬紧了下唇。

二女人宋青莼坐在花厅中间小隔间的罗汉床上，由杜妈妈陪着，等候着吉时。

花钿是用金丝盘绕成首尾相对的两只胡蝶，蝶翼镶嵌着藐小的红宝石，蝶目用黑曜石嵌成，非常富丽。

“有甚么话快说，我还得号召客人。”宋青艾被她握到手腕生疼，挣扎两下挣不脱，心中愤怒，却不敢透暴露来，话语里尽是不满。

“不消了。”宋青莼点头，双手无认识地捋着百褶裙上的褶子，悄悄叹了口气。

隔着马蹄湖，对岸就是花厅，二堂姐宋青莼的及笄礼就定在花厅停止。

老太太微微一笑，“袁大奶奶还不是看着三丫头的面子？再崇高的女人也需求娘家的支撑，袁大奶奶夺目着……说到底，三丫头倒是个有福的。”

丫环忙将宋青莼扶起来。

秀橙抖着双手，“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偏生本日来宾多。”猛地一顿脚，提着裙子往外跑，一面叮咛碧柳，“我去厨房叮咛人煮鸡蛋，你快服侍女人洗漱。”

头戴蝶穿玉兰金簪，身穿大红绣宝相花褙子的宋青莼笑盈盈地走到贵女中，恭敬地行了个礼，“承蒙各位姐姐台端光临，青莼感激不尽，本日略备薄酒，青莼敬诸位一杯。”

宋青莼一起笑着，直走到屏风后，才松开手，道：“那桌由三mm号召，你到舅母跟姨母那桌。”

花圃有面马蹄湖，临湖建了座五角亭，亭边两株紫薇开得正灿。秋风缓缓，吹皱湖面微波似潮，吹落紫薇纷飞如雨。

心机转了几转，昨夜之事就要出口，可宋青葙终觉不当，硬生生咽了归去。

她深吸口气，渐渐压下这类不安。

宋青莼咬着唇，低声问：“三mm还没到？”

及笄礼是女人的事，并无男宾。

碧柳侧耳听了，张大嘴巴半天合不上，“这能行？”

“娘要号召爹同僚的太太，我哪有工夫坐，少不得挨桌酬酢道辛苦。”宋青莼看着宋青艾愣头愣脑的模样，虚点着她的头，恨恨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心机，可你想想，爹不过是个六品的主事，人家凭甚么来给我做面子，袁大奶奶为何屈尊纡贵做我的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