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和靖先生,再是王仲甫,都是王冲决计为之。如他所说,要像和靖先生那般,将不着名的超卓诗作改作己有,很难有人找出马脚。
如果是刚临此世,王冲怕不得要扑畴昔求署名了,可现在的王冲,心性已经沉下来了。本身就是黄庭坚的侄子,苏东坡的外门侄孙,张浚……小辈耳!
这青年将话题拉了返来,这是等着你展露诗才,不是评判别人的诗才,不要转移视野!
张浚胸有成竹:“景有类似,情有相通,这便是化用。”
就听王冲再道:“如这般借用而得,随口为之……”
姐姐道:“又是你冲哥哥了?”
“知先行后?”
“和靖先生改了两字,小子只改了一字,愧不如和靖先生。”
他开口咏道:“黄金寥落染西楼,玉箸归期划穿秋,红锦寄鱼风逆浪,碧箫吹凤月当头。叔兴知我经春别,香蜡窥人夜夜愁,欲去渡江千里梦,满天梅雨是扬州。”
王冲对这青年也心生佩服,看之前如有所思的模样,对林逋抄诗这事也有所体味。
此时场中已鸦雀无声,王冲正要胜利地回转坐位,赵梓也呵呵笑着正要将这一段落揭过,张浚却答复了心气,不依不饶地再度开口。
王冲收起之前那嘻嘻哈哈的二皮脸,肃容道:“方才小子不过是戏言,引和靖先生之事,真意是效晏元献公。”
“好!”
紧靠亭阁,占住正位的风雅桌上,提学司管勾和府通判正跟赵梓窃保私语,此时他们才对王冲真正上了心,向赵梓刺探更多详情。而一旁的顾丰顾老头仿佛已喝得半醉,咧嘴无声笑着,看王冲的眼神转作了脉脉温情。
“公然……你行的。”
场中其别人,包含主位上的官员,以及邵伯温、宋钧和范淑等人,也都挺起了腰,直起了耳朵。刚才还只算是诗文之争,而现在已进级为诗理之争了。
晏元献就是晏殊,张浚茫然:“何解?”
这也不怪在场的读书人,南唐江为这残句被林逋所用,此事在这个期间还很少有人晓得。就连文豪欧阳修也不清楚,还专门大赞过林逋这两句,尊其为咏梅第一。要到后代修《全唐诗》、《全宋诗》,才垂垂被人广知。
王昂的反应却出乎料想,他两眼大睁,指住王冲,声音和手指同在颤抖:“这、这是我十一叔之作,甚少鼓吹,你从那里看来的?”
王冲语气转作凝重:“小子自小读书破万卷,所记诗句百万言,即便受过伤,昧过识,却还是历历在目……”
范淑咏出了另一首诗,场中抽气声纷繁响起:“黄金寥落大刀头,玉箸归期划到秋,红锦寄鱼风逆浪,碧箫吹凤月当楼。伯劳知我经春别,香蜡窥人一夜愁,好去渡江千里梦,满天梅雨是姑苏……”
世人都暗抽一口冷气,之前也有这说法,但都觉得是虚言,本日这王冲竟敢自承有此能,怕还真不是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