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十四岁,年年公试都能得上上等的话,十八岁太学上舍落第也不是没能够的!”
青袍学官的目光在宇文鲜于两少身上滑了一下,挥手表示他们入祠堂,再看住范九,神采沉郁下来:“介甫再世……是要这世道乱上加乱么?”
中间一个学官点头:“华阳范九郎,几位饱儒都称他作介甫再世,以是得了个‘范小石’的诨号。”
黑脸少年鲜于七郎拥戴道:“我们可不敢跟他比。”
惹眼倒与身材无关,而是年纪,虽肤色乌黑,方脸阔额,飘着一股老成之气,可跟其他士子比拟,年纪较着小了一大截,只十三四岁风景。早早束了发,裹着软幞头,穿戴襴衫,就是个小秀才。
“宇文十六郎!”
另一人叹道:“我等纯儒,在黉舍里照本宣科还行,要论辩义理,不免直抒胸怀,恐非安妥之事。”
这下不止是乡党在鼓噪,连旁人都手舞足蹈起来,而那宇文十六郎一手牵住鲜于七郎,一手摆布号召不断,白净超脱的脸上笑意盈盈,很多勇于抛头露面凑热烈的民妇都被羞得掩面自惭。
跟平常有些分歧,城东大慈寺不复昔日的喧哗,竟然还能听到和尚们敲木鱼的声音,城中西南角的成都府学却熙熙攘攘,有如阛阓,本来的琅琅诵书声也没了,只听得阵阵鼓噪。
不知谁一声喊,无数双眼睛盯住了又一个上前的学子。
尖叫四起,看客们坐的坐,趴的趴,街道摆布的房屋淅淅沥沥抖下屋瓦,文翁祠前这座牌坊,更像是风中败柳,以较着可见的角度摇摆着。
“地龙翻身啦!”
蜀人好学,蜀士多才,不提眉州三苏,仅仅只是华阳一县,就有四世十榜落第的华阳王氏,有三世落第的宇文家,另有两代修史的范家,华阴文盛,天然也是神童辈出。近些年崛起的几位神童,恰是令华阳人自大的新一代文曲星。府学前聚起的人潮里,很多都是来见地神童风采,沾沾文曲星气的功德之人。
另一学官深有同感:“八岁就将家中藏书倒背如流,十二岁诵全石室十二经,到现在已是读书破万卷,是真的过目不忘!原觉得张松背孟德新书只是平话人虚言,可王二倒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传授看了看宇文、鲜于和范九三少年的背影,猎奇隧道:“不是说华阳有四神童吗?另有一个呢?”
此时以牌坊为中间,文翁祠旁已围满了人,男女长幼都有,麻衣丝帛、长衫短褐挤作一堆。牌坊下更有身穿青袍公服的官人叉手而立,方顶幞头的长长硬翅悠悠晃着,与四周的民人一同翘首盼望。
少年每一迈步,每一摆臂,竟是齐划一整,仿佛一具构造人,感受他踏过的每一步都是分毫不差。行得近了,再见少年眼中空空荡荡,恍若人间无物值得一视,更给人一种诡异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