悚然一惊，齐姓茶客端起了面前的茶碗，猛地一口把那滚热的茶水灌了下去，生生烫得呲牙咧嘴地朝着穆爷和其他两位茶客抱了抱拳：“老几位慢坐，我这儿有点急事，先辞职......先辞职......”

但凡是喜幸亏各种赌局中玩上几手的人，除了脑筋得活泛、目光得独到以外，最能拿捏人的就是能随时随地收到各路传来的动静。

扛活儿的力巴走进茶社，提着白铁皮大水壶的、一身短打扮的小伴计伸手端起足有二十来斤分量的水壶，高高地让那滚烫的开水冲进白瓷大茶壶里，把那高沫儿茶冲的翻花滚浪，连着粗瓷大碗一起送到擦得黑亮黑亮的粗木桌子上，再贴肉巴心肠来一句：“您几位爷还是来碗儿烂肉大面？今儿的肉焖得可隧道，用的但是上好的南酱！”

几近是不约而同地，从别的三名茶客的鼻孔里挤出了一声嗤笑：“这还能是挂哪儿？珠市口周遭大小八条街，向来都是哪家买卖费钱平事，门口就能挂上熊爷的龙鞭！再不然......熊爷早晨住在哪座花楼里了，那门口也不是没挂过......”

虽说在四九城里的富朱紫家中，穆爷那点身家压根还排不上字号，但每天喝茶泡澡、听戏下馆子的钱也还充足，乃至另有几个闲钱能在四九城里无所不在的赌局中掺杂一手。赢了能给自家外宅里养着的女人打一套头面金饰，输了也大不了是回家在黄脸婆面前甩个脸子，也就能对付了畴昔。

这以后，甭管是专管雅间、能把陆羽的《茶经》插科讥笑背上两段的茶博士，还是站在柜台背工脚不断擦着茶壶茶碗的小伴计，全都是竖着耳朵、亮着眼睛扫着茶社里的场面。估摸着哪个雅间里该上点心了，眼瞅着哪个茶壶里该续热水了，向来都犯不上有茶客号召，茶博士、小伴计总能在茶客刚一抬手筹算呼喊前的刹时，恰到好处地呈现在茶客身边。

抬手扔出了十来个大子儿，一个穿戴南绸长衫的茶客指导着茶博士笑骂道：“就不说松鹤楼这茶隧道不隧道，单说你这张嘴，不干茶博士了你都能去天桥说相声养家！老样儿，服侍着！”

像是纳九爷如许的人家，常日里最多就能算得上是熊爷筷子底下的一块骨头罢了，如何能够获得熊爷的庇护？

难不成......

脆亮着嗓门，茶博士顿时侧过脸朝着松鹤楼里呼喊起来：“雅间预备着，京八件点心麻溜儿上，必然得是稻香村今儿早上刚出炉的！再来一壶小叶儿龙井芽，记取捡雨前的！”

对劲地点了点头，几个夙起的茶客慢条斯理地踱进了松鹤楼的雅间。也还没等手脚敏捷的茶博士把点心茶水奉上来，那名穿戴南绸长衫的茶客已经迫不及待地悄悄一拍桌子：“您几位，传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