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岭出来一看，杨寄歪在宽广的矮榻上，穿戴一身缁绫的衣裳，玄色的厚绫面料镶着红色云纹边，不是服素，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榻上人本来英姿俊朗，如谢家玉树普通，现在倒是胡茬林立，额头油光锃亮，连着黑青青的眼圈，另有手上一向在拨弄的樗蒲骰子，的确又是一个从秣陵赌场走出来的赌了一夜的赌棍！

杨寄又喃喃道：“五七那天，喝多了，返来时想，如果另娶一个，会不会渐渐忘了伤痛，开端过新的日子？但是也就想想啊，啥都没做啊！寝宫前的宫女儿，我瞧着个个都是没长开的孩子，身上的味道都闻着不舒畅啊！那些簪缨世族成心偶然送进宫来拜见的女孩子，我也从没有多看谁一眼。莫非阿圆是因为我动了坏动机，以是奖惩我来了？”

他埋首在地好一会儿，听得上首杨寄的呼吸声从浊重渐突变得轻微，晓得他终究安静下来了，才又说：“传闻，陛下昨晚就寝不佳？以是明天身子不适？”

“真的是！”杨寄带着哭腔，一手紧紧握着沈岭的手腕，“化成灰我也认得！”

皇后沈氏停灵七七之日以后，终究下葬于蒋山皇陵。天子杨寄在太史司送来的定名中，挑中了“初宁”二字，苦笑着对陪侍在身边的中书令沈岭说：“青梅竹马，不忘初心。愿她在地下安宁吧。我打理好这边的俗务，等太子长大了，能够放心托付国事了，就来陪阿圆。”

他说完，本身感觉都不成思议，正感觉羞惭，却见沈岭点了点头，顿时差点跳起来，转嗔作喜地大声说：“好好好！问问那方士需求甚么，我这里都能够筹办！让我见一眼阿圆，我能够拿金山银山来换！”

杨寄点头如鸡啄米：“我懂我懂！我能忍！我甚么都能忍！”

沈岭眉头微微一皱，一丝不错地行了面君的大礼以后，才说：“陛下虽不是华族出身，但身份贵重，也不当等闲废礼。世家大族虽没有楚朝期间富强，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不能过分忽视。”没等杨寄说话，又吧啦吧啦说了一串朝廷中的大事小事，说得杨寄抚着额角翻白眼：“二兄！我们这独处的时候，你能不能像点家里人的模样？”

沈岭点头道：“为国赴死，见者犹怜。”

却不是沈沅。

沈岭进到新修建好的太极殿后寝宫，只感觉宽广泛博的一座寝殿阒寂无声，一应的宫女寺人都屏息凝神，冷静服侍在外，而寝宫再前面的显阳殿，乃至摆得下三宫六院的偌大后宫，现在都是无主，天然少了热烈的人气。沈岭抬高声音问一贯在杨寄身边服侍的小黄门：“陛下那里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