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俄然涌起了一股决计,暗想着不如就此将余玠要来提亲的事儿奉告师父了罢,刚要张口,师父就俯下身靠近我,伸出一根手指头掂起我的下巴:“师父瞧瞧,是不是就如张家娘子说的那般,面如桃花,变都雅了。”
过了茱萸巷口的石牌坊,我和师父走路的速率就再快不起来了,走不了几步,就有熟悉的人来酬酢,因多日未见,不免要停下闲话两句。
“阿心,你瞧甚么呢?”俄然师父的声音闯到后院,冲散了我脑筋里余玠的声音,我仓猝缩回视野:“没……没瞧甚么。”
我当时就如师父所说,底子不长脑筋,只晓得过得安稳不平稳,却从不晓得所谓光阴静好现世安宁,不过是因为有人替我撑起了一片天,挡去了统统的惊涛骇浪罢了。
张家娘子拉起我的手,退开一步摆布打量:“好似……小女人家的眉眼长开了,西湖边的那些墨客如何说来的……哎,对了,叫做面似桃花。阿心,你莫不是,红鸾星动了罢?”
这却也好,贩子喧哗,将我心头的难过冲淡了很多。路过玉枝家门前,因要将要嫁女,家门口已用颀长竹竿挑起了大红灯笼,下了学的玉林抱着书笥,一起走着回家一起不着调地逗猫惹狗;包子铺的伴计一面嘴上掐着架,一面将一屉屉的包子端上炉;刘家酒坊人满为患,兴儿从酒坊里走出来送客,劈面瞥见我和师父走来,便眯起眼冲我们一笑,扬声道:“朱先生,阿姊说封缸的酒再有个五六日便能开缸,届时我第一个就给你送去。”
我俄然就将先前那股要禀告的决计压了下去,师父的戏谑教我改了主张,我气呼呼地暗自腹诽:瞧他那副毫不在乎的描述,只怕巴不得明日就将我遣嫁出去才好,我毫不能教他撵出去,我无亲无端,连爷娘是谁也不晓得,还总能见到生魂恶鬼,如果离了朱心堂,离了师父,我还不知要如何过下去。
风里已带了些暮秋的凉意,西湖上的歌舞升平还是,我却老是想到那副西席父扔下山崖的铠甲,那上头班驳的血迹,就像眺望到的画舫上舞姬的红裙一样,一向在我脑筋里闲逛。
不知是因余玠临别前的那番信誓旦旦,还是因为偶然间得知了他身后的路,我一起怀着难过,直至回光临安城。
“这是甚么话,我家阿心本来欠都雅么?”师父接过张家娘子的话,嗔笑道。
我想来不在那上头留意,自回屋子去换了身衣裳,将带返来的龙胆草与秋子梨从袋子里取出来,切成片,明日好摊晒。
我稍稍一怔:“那里变了?”
与话本戏词分歧,我才不会像那些女子哀怨悲忿地去找回负心郎,我巴不得他将我忘得干清干净彻完整底,今后再莫要记起才好。
张家娘子在她家阁楼上支起窗,正瞥见我和师父从巷子那头走过来,她忙从楼上跑下来,跑我跟前时,还微微地喘着气,拍着胸口笑道:“这么些日子,哪去了?也不说甚么日子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