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利捂着心口,另一手更紧了紧,将吴家娘子往前又拽了一步:“恶妇害我,朱先生快救我。”
吴家娘子毫无惧色,指着吴三利,哭哭笑笑道:“胡涂东西,偿甚么命,该偿的我早偿了,眼下也该到你偿了。你万贯的家财从何而来,谁能比我更明白?你昧了知己赚黑心钱,我却跟着日夜战战兢兢,受诛心的罪,到头来你发了家,得了意,便要将我撇开!说甚么讨一房妾室来与我使唤,分担家事,你那点心机,我岂有不知的?不幸我儿裕才去了不满一年,你便要……便要……”
“既是说已没了命,缘何还疼痛难当?”吴三利不肯断念,胶葛回嘴道。
徒弟并不骇怪,只了然地点点头,我内心却嘲笑不止:吴三利,你怨她心肠暴虐,作下恶事害你,你又何尝不是为了财帛好处为祸临安城百姓。论起手腕来,谁又比谁良善些?
殷乙只一挥手便将吴三利扫到了一旁,寒着脸道:“虽是客,也该放尊敬些。”
吴三利也不睬会她,只顾着向徒弟求道:“朱先生,求你给我药罢,委实痛得抵不住了。”
吴家娘子停了步子,一手按压住心口,艰巨问道:“忸捏……现在我另有甚么能拿来偿先生的药资?”
也不等吴三利反应,殷乙不由分辩地将他带到门前,顺势便送了出去,任凭吴三利如何要求谩骂,一出了那暗火涌动的门,再不闻一丝声气。
她回身转得过分断交,身子猛一晃,便听得“当啷”一声响,一枚铸铁的小物件从她身上滑落,直直砸到了地下。
徒弟已不肯再听他聒噪,随口应道:“生为人时会有痛苦,又有那个奉告过你灵魂不会疼痛?”
徒弟拈着那枚五铢钱笑道:“怎会没有?夫人如果肯……”他向吴家娘子紧捂着的心口一指:“这副留之遭罪,又弃之不得的铁石心肠,便可拿来抵充药资。”
“吴郎先罢休,这话从何提及?”徒弟上前拍了拍吴三利抓着长发的那只手臂,只两三下,那吴三利忽就垮下了胳膊,嫌恶地一把将吴家娘子推开到一旁,指着她道:“这恶妇,在我平常吃的药酒中落毒,害我性命,好与她娘家子侄谋夺我家财,好暴虐的手腕!”
“朱先生的歧黄之术我是晓得的,快,予我些解痛拯救的药。”吴三利原还只是捂着胸口,现下已是锐痛难当,将本身胸前衣衿揪握捶打成了一团烂布。
“夫人且驻。”徒弟哈腰拾起掉落在地的五铢钱,略一翻看,唤住了吴家娘子。“我们的药钱尚未结算过。”
吴三利还在囔囔这心口痛,向徒弟讨药,约莫是没能听明白我的话。八仙桌旁的吴裕才渐渐转过身,一双麻痹无光的眼望向他爷娘:“阿爹,阿娘,现在你们都能瞥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