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说不懂画,徒弟也教过些笔墨书卷,认得那画仿的是东晋画圣顾恺之的《女史箴图》。粗一望去是《女史箴图》没错,再靠近了细心看,仿佛又不是那么回事。若说仿得不像,竟不觉它粗简,若说仿得像,画中仕女又同原画中的模样全然不似。
“人咸知修其容,而莫知饰其性。”我接口道:“这对镜而坐的小娘子是你罢,身后替她束发的却不知是谁。”
我不安闲地笑了笑,实在我心底里也感觉不像,但又怕那果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故此甘愿挑选信赖是徒弟画技不精。
“这画……”我双眼盯着画,谨慎地遴选说话。
我的目光跟了畴昔,只见一名清癯白净的男人,双手慎重地合抱着一幅长卷,从外边出去。
“阿姊同我是双生,除了阿娘,旁人等闲分不清我们姊妹。”绿艾笑得一手扶住了腰。
绿艾当真地想了想,缓缓摇了点头,“要我说,不太像。”
绿艾没有多余的客气,利落地收了,“这绢帛便给阿姊罢,她善作画,给她最得宜。何况,你那画像本是她修补的,只当是谢她罢。”说罢她拉了我到一幅画跟前,“你瞧,这便是我阿姊作的画。”
我不由看看画儿,又望望绿艾,果然是像。从画中看,绿艾与她姊姊的长相虽清秀,但也算不得娇美,都是脸孔平常的女孩儿家。绿艾的蹙眉嘟嘴之间尽是小家碧玉的活泼聪明,她阿姊我未曾见过,但瞧这画中描的双目,教绿艾多了些沉寂慎重。
我将裹着牛髓膏与绢帛的布囊按到绿艾手中,她不推让,挑起眉毛,甚是欢畅:“六七月里还能有朱心堂的牛髓膏,但是可贵。”说着她摊开一双手掌,给我瞧手指头上的粗糙:“我这手指头剥浆糊剥得发毛,只恐伤了人家的绢帛,这牛髓膏来得恰是时候。只是鄙谚说无功不受禄,我收得内心不安呐。”
“不过一副画罢了,你阿姊有才,决计不会藏匿了。我虽不懂画,却也瞧得出她画的眼睛,跟真的似的呢。”我不忍见绿艾忧色,随口安抚道。
我喜好她爽快干脆的性子,当下也分歧她客气,笑回道:“这有甚么,下回再白替我修个甚么便是。”
他这铺子的名号获得倒也直白,因他装池技术高深,世人皆连着姓氏,径直称呼他作“姚装池”,干脆他就以此为铺子名号。
绿艾抱愧地笑笑,回身要走,铺子门口忽有男人的声音唤道:“绿艾”。
我亦一同跟着感喟,她叹的或是她阿姊集结心血的画作换不来一次丰富的补助,我叹的倒是,人间多少自夸爱画之人,宁肯追捧形似而无神的仿品,也不肯操心机看一回凝集了神魂的画作。
她性子好,立时便笑了:“这话不错,上回我从朱心堂带返来的小像,霉坏的瞳人便是阿姊亲手补葺的呢。你说画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