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北璇玑扶起羊皮垫子上坐着的父亲,耸峙殿中,面对大殿正火线的各位先人。“女儿受您哺育深恩,自当回报;又生为北氏王族,自当护北海百姓。本日不过屈膝于敌,有何做得做不得的。”
“父王既知晚了,便该回宫安息。”北海的长公主北璇玑移步入殿,将装着巨大夜明珠的宫灯挂在灯架上,顿时殿中光芒转明,亦将灯架下那张丽容照得纤毫毕见:眉淡如烟,唇绛如朱,满头青丝半梳扇髻半垂肩后,鬓旁插一对点翠金凤步摇,绯红的玛瑙流苏垂在耳畔,更映得面若桃花,肌若新雪,一袭紫红罗衣拖曳于地,衬着她秾纤合度的身躯,当真是浮翠流丹,般般入画。
北璇玑却又瞬即正容敛笑,“父王,如果女儿与十二弟拜别,您必死无疑;可如果您与十二弟拜别,那女儿另有活命之机,还能等候父王复国之时接女儿回朝。”她伸手握住父亲的手,“父王,孰轻孰重,您自应清楚。”
“父王。”北璇玑天然晓得父亲的忧愁,她只是悄悄一笑,明眸便成一弯新月,妩狐媚人。“若大东天子要收女儿入宫,那岂不恰好。”
“父王,北海可降,北氏不成亡。”北璇玑看着父亲,“东人给了我们三日时限,本日才过第一天。以是,女儿请命父王,这降国之事由女儿来做,东人未曾见过父王,请父王借假死带上一千精兵及忠心的臣将,趁明日入夜遁走,以图他日复国。”
北海王并没有回顾,还是垂首跪着,只道:“这么晚了,璇玑你来做甚么?”
“父王,国难当头,有很多的将士已为我北海献出世命,女儿戋戋一个又算得了甚么。只要他朝我北氏重新返来,女儿便是以身侍敌亦有所值,又或是地府之下必也含笑迎父。”北璇玑抱住父亲,伏在父亲的肩头,悄悄的却语意果断隧道:“请父王承诺女儿。”
“璇玑,你心中是否有何计议?”北海王惊奇地看着女儿。
“璇玑你……”北海王心头一震。
“不成,千万不成!”北海王当即反对。
月斜辉淡,统统的人都寝息安息,王宫高低已一片沉寂,却有一道身影提一盏宫灯穿行于长廊,来到西边神殿,黑压压的王宫里,只这里的门窗透出一点灯火。
他当然晓得女儿阐发得有理,也晓得如此做才是最明智的挑选,他为君数十载,岂有不能“清楚”的,只是……他揽过女儿,悄悄的抚着她的发鬓,细细的看着她娇美的面庞。这是他最心疼的女儿,是他的心头肉,要他抛下她,那便是比割肉更痛苦比剔骨更艰巨的事!
北海王直起腰,昂首望向神案上的牌位,长长感喟:“亡国期近,寡人如何能够安眠。”
“不。”北璇玑回绝的声音干脆利落,还带着斩钉截铁的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