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歌的院子看上去也不大，五间正房以外，只要三间东配房，西边一带白墙，留着六个石雕花窗，从花窗的格眼里能够瞥见荷浪柳风。倒是在正房后边另有一排斗室，花树掩映中模糊可见一个半掩的月洞门。

且说柳氏和陈氏两位夫人闲话，摆布不过说些娘家在那里，另有哪些亲戚做了官之类的闲话。柳氏看芳歌很扎眼，陈氏看精华也合眼缘，两个做母亲的膝下都有儿子，都悄悄用力儿要旁敲侧击蜜斯们的秘闻，也是越说越投机。管家带着梨园的班主连续上来几次，因两位夫人谈兴正浓，又冷静退了下去。

芳歌有些不信赖的看着精华。精华涨红了脸道：“实不相瞒，奴还不会绣花，针线上也不大会。”

柳氏这话模糊带着回绝的意义，陈氏不好再问下去，端坐着听戏。柳氏固然看芳歌甚好，一则耀宗也才二十，婚事上并不焦急。二则和芳歌才见过两面，并不晓得人家的性子如何，探听得她未曾订过亲也就罢了，三则耀宗的婚事还是要他父亲做主，做后母的遇见好的与他留意也罢了，并不是急得来的事。陈夫人不言语，柳氏也就用心听戏。

此药是与伯父吃的，精华不肯让婆子去接，恭恭敬敬双手接了过来，偶然中指尖划过李知远的指头。李知远愣在那边，精华涨红了脸把锦盒交给一个婆子，因性命关天，也顾不得害臊，问：“这个丸药如何吃？”

李知远又做揖，“莫要送了。”

大伯睡在书房榻上，耀文和耀廷两个唬得六神无主，只晓得哭，耀宗已经被王翰林打发到县里请郎中去了，耀祖也被打发还枫叶村报信。翰林大人站在门口哎声感喟，家里的男人虽多，倒是没有一个能到前头去接待客人的。柳氏情知大伯抬到了家里，前面必有大队人马过来，务需求赶在人来之前把耀宗住的处所清算出来与亲戚们暂住，梨蕊这头看着人搬二少爷的东西出来，柳氏在那头看着人搬铺盖出来。家里只得儿媳妇黄氏和精华是闲人，柳氏和黄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天然是不肯使儿媳妇的，想一想，精华昨日还和芳歌兄妹一起出去耍过，就命精华去前头。

芳歌只得把柳氏母女送到门口，返来就见哥哥站在二门边欣然若失，不由伸出五指在李知远面前晃了晃，笑道：“哥哥，你发甚么愣？”

精华信步走到绣架前细瞧，那只绣架上绷着一块大红的锦缎，是一副将绣完的百子图，撤除右下角的一个孺子只勾了个表面，那九十九个孺子眉眼各不不异，穿的衣衫也各式百般，孺子们或是拍球，或是斗虫，或是放纸鸢，或是嬉水，俱都活矫捷现似生人普通。精华在都城也曾见过很多人家都有百子图的屏风儿，却没有哪一副比得上这副好，配色又均匀，构图也恰到好处，人物儿又活泼，仿佛吹口气就能活过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