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林忙叫船家快些撑船，孩子们出去，个个面色绯红，也不晓得是镇静的，还是日头晒的。王翰林看他们如许欢愉，脸上出暴露笑来，道：“都吃些凉水，把窗户都翻开，莫要助了别人，自家倒中暑了。”

王翰林浅笑点头，道：“很好。非论大小事，都不是一日能做得来的。这个算是教员给你们的功课，你们明日再办起来罢。不过，教员不查考你们的功课，满县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你们呢，做的好不好，也不消查考。”就把前舱让给他们四个，自到中舱去安息。杏仁拉下竹帘，悄悄儿到后舱去了。杨小八自是和赵十二并肩坐在一条板凳上。精华便和李知远并排坐，她两个起先都着意儿朝外坐。说了一会儿话忘了，垂垂就挨近到一块了。

“那样另有三百两。”李知远在家也是管家务的，取了纸笔先画了一个大圈是清冷山，又画了一个小圈是富春县城，涮涮几笔添上门路河道，笑道：“施茶水，要有柴火有洁净的水。我们先设四个点罢，寻荫凉处所砌个灶，备几个水缸一口锅，再备一堆柴草……”

太阳越升越高，船舱外晒人的紧。精华想伶仃和李知远说会儿话，便不肯进舱，就在船头寻了个坐处。在李知远内心，精华是个走官道都会撞树的憨妹子，如何肯让她一个在船头玩耍，他便站在精华身边冷静看山，考虑着：她如果落水，是抓胳膊还是抓手？

船儿渐渐滑向岸边。虞候们嬉嬉哈哈推出一个后生，那后生跳进水里，冲李知远抱拳道：“多谢。”

李知远又纠结了，给先生打手心倒不丢人，被爹爹打屁股，只要精华妹子逛的欢愉也罢了，如果柳氏夫人晓了还要打她，可如何好？

杨小八按住他的手，笑道：“再出也是我掏。建几个草棚何难，我们本身就能把这事办了。我带来的人里头，就有好几个会建屋子的。”

精华就先笑了，啐道：“你又不是官家，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他两个眉来眼去，赵十二尽收眼底，内心很不是滋味。从六岁上师从王翰林发蒙，认得精华也有□年了，精华每回见了他不是挥拳头，就是踢小脚，便是笑眯眯递个枣儿与他吃，也向来不是甜的。这李知远为人固然不讨厌，但是做了先生的门生才几日，精华瞥见人眉眼就带笑，实在可爱。他就忘了，昨日他还抱怨精华妹子不打他呢。这般儿想着，赵十二扭头就进船舱，贴着王翰林那边坐下。

“原是鄙人不谨慎，抱愧抱愧。”李知远吓出一身盗汗，退后一步取脱手帕来揩。这张帕子原是精华看玉轮那日与知远擦手的，他竟然一向带在身边，精华内心一甜，浅笑低头。

“爹爹不会嫌少罢？”精华撒娇儿，笑嘻嘻道：“那女儿再出十两，再多就没有了。女儿就这点私房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