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蕊抿着嘴儿重新摊开字帖，挽袖磨墨，“二蜜斯写字的模样还是很和顺文静的。如果平时说话做事都是如许，老爷必然会很高兴的。”

柳氏笑出声来，在女儿额头上点了一下，“李大人也这么劝你爹呢，你爹和李大人投机的很，刚才还叮咛我整治两桌席面，送一桌给劈面船上的李夫人。”

“看我？是看我们家的美人梨蕊吧。”精华好笑的看着梨蕊，“你不看人家如何晓得人家在看你？你看上人家了？反正我们两家是世交。且看几年，如果别人好，我就把你送与他，好不好？”

精华右手把笔丢进笔海，左腿就把板凳踢开，像个猴儿似的扑进母亲的怀里，笑道：“娘，爹罚我还要写二百字，你和爹求个情，饶了女儿吧。”

柳氏将袖子里的一本小帐取出来交给女儿，笑道：“托迁都的福，曲江府的地都涨了价。官家脚下地多不是福。娘筹算把曲江的地卖掉。你挑一个小庄留下罢。”

李知远曲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对正玩着抓子儿游戏的妹子芳歌道：“你看看人家多温馨，你如何就静不下来写个字啊，看几页书啊。”

青阳才九岁，恰是男孩子最奸刁的时候，刚才他趁姐姐发言的机遇，缓慢地抓走了一把充做赌注的瓜子，但是被姐姐抓了个正着。“李大蜜斯，你恁没个蜜斯模样，叫爹瞥见，要请你吃笋子炒肉的。”

柳氏看女儿有些不乐意的模样，捏住女儿的鼻子，笑骂：“你外公讲，一个好的贩子从不哄人，他只挑选甚么该说，甚么不说。一个好的媳妇也是一样。你记着了？”

“收田租做帐确切怪费事的。”精华翻了翻帐本，笑着圈了两页，道：“留两个，一个与我二哥。”

“那爹如何讲？”精华有些不乐意的鼓起腮帮子，道：“这个翰林有甚么好当的，一年连炭敬都收不到几封。爹都五十多岁了，在家享清福才好。”

因见柳氏侧身朝里叮咛侍婢发言，李知远回礼毕，歪脸朝他偷笑的弟弟头上悄悄敲了一下，道：“看甚么看。”芳歌便对温文尔雅的精华扮了个鬼脸。精华顿生知己之感，当着母亲的面不敢扮鬼脸，便含笑低头。

“记着了。”精华眨了眨眼，躲到一边揉鼻子。柳氏要讲的话已经讲完，就喊梨蕊倒茶。

“妇人的陪嫁是私产，我要如何用，夫家人本来就管不着。”柳氏嘲笑道：“我对你大姐和二哥好，在你大哥眼里都是别有用心。他天生性子如许别扭，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说了反添费事，像是跟黄家跟夸耀似的。”

天气将晚，只要李王家两家的船泊在河湾，平静的很。青阳小少爷嗓门儿固然不大，这句话倒叫劈面船舱里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梨蕊闹了个大红脸，甩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