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躺了一个白天,他忧心忡忡,情感懊丧,脑筋里无时无刻不充满那被占有内心的人儿。
白日,除了保护他,她还要烧饭、劈柴、担水,还要到海岸边把父亲打的鱼拖回家来。她的母亲已经故世多年,两个姐姐也出嫁了。她每天像一个扭转的陀螺一样忙个不断,现在又多了一个父亲从海上捞返来的病人,真连觉都没法睡好了。
莺时存亡未卜,相互隔断,他感到激烈的不适,身材里充满了焦灼。他蕉萃地躺在空落落的屋子里,看着陌生而渐觉多少熟谙的采娥女人整天忙里忙外。这个女人温婉灵秀,勤奋心善,可惜是个哑巴!她经心肠服侍他,使他仿佛感觉她像本身的母亲或是妹子。就那么悄悄地、恍恍忽惚地躺着,因为衰弱有力而引发的焦愁,更加了他对莺时的惦记与担忧。
带着奥妙的、恍惚的惊骇,他满脑筋都是莺时的影子。
当这浪涛过后,划子和月仙都已没了踪迹。
“现在是夜里啊?”他问。
夜已经深了,喧闹而安好。薄云讳饰的玉轮的清光,从窗外摇摆的树枝间透进板屋来,披收回一股奇特的氤氲。沉寂纤细的呼吸声,像被时候切成千百个藐小的碎片,在窗前帷幕般飞舞……
就在他将近翻滚到地上之际,采娥从速重又畴昔稳住了他,重新让他躺下。她抿了嘴浅笑了笑,通红着脸儿,那嘴唇有些微微颤着,仿佛有话要说,但却没有说出来。等他略微温馨下来后,她走出门,到了门口还扶着门框,回转头看了一眼,然后敏捷地到内里把叼着烟袋儿的父亲拉了出去。
他伸手捧着碗咕噜咕噜喝下去,连着喝了两碗。然后侧愣着脸子,两只眸子子呆呆地瞅了瞅面前这位面庞温馨的少女,神情显得非常阴霾而黯然,乃至有些绝望。紧接着,又忽觉腹中空空,喝下的水竟在肚瓤子里喧华着,饥饿感毫不踌躇地袭来。
采娥早料知他醒来时会饿,是以已炖好了鱼子稀粥。这几天她每天都炖,每天都成了父亲的早餐。她没吭声,很快出去烧火,哗哗热好了,端出去。他吃了大半锅儿!他闷头吃,她则温馨地站在一边,随时筹办给他的碗里盛满。仿佛他是个孩子,而她像个大人,脸上弥漫着含笑。这时候,从海上吹来的风把内里的木门吹得啪啪直响,也模糊地传来了狗吠声。她浅笑着看他出了神,直到他俄然流下泪来。
一股惊惧的力量使他一下子坐将起来,周身顷刻有盗汗由毛孔分泌而出,暗色的脸子搐动着,尽管用那手指去剥那床上的破芦苇。呆了一会儿,他翻开被单就要下床,口里喃喃道:“我得走!顿时走,莺时她……”说着只感觉脑袋晕眩得短长。
老渔夫哈哈笑了,举起烟袋儿吸了一口,仿佛那烟吸到嘴里甜津津、香喷喷的,浓黑的眉毛扬了扬,悠悠地把那让人腻得慌的烟子味吐出来,道:“你是差未几翘辫子嘞啦!不过你命大……这是崇明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