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晓得他已有了家小（女儿）后，不免有一种蒙在鼓里的感受。且不说别的，单是无端的感到，就不觉涌出一股酸楚。她一贯面硬心柔，表面倔强，但想到本身是个“金丝鸟”，就徒有一些怨，一些委曲，比之前所想的更委曲百倍！楼上楼下空落落，唯有母亲在楼下亭子间“笃笃”地敲着木鱼，顿觉哀凄。常日里，她在客堂或院子里学戏时，母亲就爱把床头的木鱼敲得笃笃响，仿佛用心和她对着干，她几近不能容忍。别的，母亲还抽鸦片烟，一旦抽够了便躺下睡觉，便是一片沉寂，便是死水一潭。她每天上楼下楼不知多少次，极少推开母亲的门号召一下，母女间像有仇似的，偶然几个月都搭不上一句话。但当时心伤，她多想走去叫一声“妈”，就伏在母亲膝上放声大哭一通啊！

并且早在他在剧场登台唱戏时，她和舞场几个要好的姐妹就已经迷上他的演出才调。她对他固然有很多表示，但他教起戏来兢兢业业、谦逊有节，一贯的职业操守，即便不得已陪她上街，他亦在方寸之间拿捏有度。可她的心早就乱了，思路仿佛全然不在学戏上头，糊口也垂垂地失了控。

但他不能罢休，只好硬着头皮作陪下去。她想学甚么他就教甚么，她想听哪出没听过的戏他就唱给她听，毫不草率。

屠摆了摆圆圆的脸儿，笑道：“这不怪夏老板！说真的，玩意儿她学得如何都无所谓，不在乎成果，屠某也早看出她不是这块质料，不过真难为你了！”

今后得知月仙的孩子是个私生女，逸卿便说甚么也要认孩子作干女儿，有些蛮不讲理的。由此以后，她如雨过牡丹，愈发显得风韵超脱，学戏的热忱仿佛亦更高涨起来。但情感固然高涨，学起戏来还是老模样。每天，她敷粉搽胭脂地经心打扮一番，然后像一个贤淑的家庭妇女一样，在客堂里等候月仙的到来，或翻开音乐独安闲房中跳一段舞。

在一次练习身材中，她终究离开角色倒进他的怀里，再也忍禁不住向他剖了然本身的爱意！但他被她突如其来的行动惊得乱了方寸，遂就像扔一条蛇一样把她扔了出去。

跟着芽子一天六合生长起来，她的每一个纤细的窜改对月仙来讲都是异乎平常的。但她始终显得那么孱羸、纤细，他潜认识里的担忧便也一每天增加。

她裹了裹外套，那一双眸子闪了一闪，用心清脆隧道：

他从速道：“传闻章蜜斯病了，可好点了吗？”

“这模样，不会让她的腿罗圈着吧……”

“芽子快赶上个大粽子啦！”

他不得不大口地喘气，压抑而短促的呼吸使统统都显得恍惚。他巴望着再次瞥见孩子黑溜溜的眼睛投出敞亮而欢畅的光芒，这是他生命的财产——人间最为美好的礼品……他闭上眼睛，脸颊冰冷。想起莺时，他又不觉脸颊滚烫，内心潮流般涌动着感激与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