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不说话,竟低头哭泣起来,直挺挺跪在苏沐雪身前,叩首道,“大人,非是草民不肯,而是,而是,无人敢接草民的状纸!草民,别无他法了!!”。
一身桃红襦裙的夏菱,在轿辇旁直顿脚,视野里的苏沐雪缓缓走来,撑着天青色的伞,绯色官服在满目雪色里,格外惹人谛视,她颀长的身形,轻缓踏雪而行,在漫天飞雪里,欺霜赛雪,正如她的名字,沐雪而至,安闲不惊。
那只手的指尖轻搭在苏沐雪覆住她的手背,冰冷似铁,激的苏沐雪本已暖和而柔嫩的手,立即收了归去,委曲地躲在袍袖里,再不敢探出来。
遮天蔽日的阴霾里,簌簌雪落,悄无声气落在描着江南风景的伞上,苏沐雪愣住脚步,望着不远处的八人抬轿辇,怔然不语…
苏沐雪的身子渐暖,心尖直颤,有种荒诞的设法,难以按捺地在脑海里胡乱冲撞着,她,她想要拥抱这捧月光,把她揉碎了,埋进内心。
苏沐雪甫落坐,暖和的手炉就塞到她的手里,“沐雪不怕冷的么?”,比轿内氛围更让人脸皮发烫的是周池羽的声音,悄悄响起,近的似在苏沐雪耳畔呢喃,让苏沐雪有些恍忽。
苏沐雪眉头微蹙,还是接过男人手里的状纸,细心看了,本来这二人竟要状告司储令史曹平强索民马,伤人道命。
“气候酷寒,苏大人这是..”,夏菱刚要开口,就见轿帘掀起,纤白的手再度探出来,把苏沐雪拉上去,暖轿里备着火盆,烤的暖烘烘的,出来就感到一股热气劈面而来。
而曹平则恰是司储的令史,本年初,曹平率人于京郊凉县购买马匹,充漠北大营军马所用,凡是朝廷购马皆按高于时价一成的代价,而本年曹平却说凉县马品格偏次,只肯用时价的四成采办。
苏沐雪连夜亲笔写了手札,第二日连同状纸一并托人递交到了都察院。
夕阳徐落,刚出宫没多远的轿辇,猛地顿住,打断了苏沐雪的思路,她顺势稳住身子,就闻声内里有人大喊,“大人!!伸冤啊!!为草民伸冤啊!!”,
拐过了翰林院,一起深浅的足迹,皂靴沾满雪,底下的化了水,把鞋面都打湿了,“苏大人早,道上雪还没扫净呢?迟些出门好”,宫女屈膝施礼,苏大人夙来亲热,没有官威,不由柔声劝道,这时候的确不宜外出。
户部下四,司元掌天下户口、田土、贡赋,司度掌考校、犒赏,司金掌市舶、库藏、茶盐,司储掌漕运、军储。
自端丞相告老去官,经不住天子挽留,任皇子太傅,而苏沐雪之父苏之年官拜丞相,举家从姑苏迁到都城,由天子钦赐临安街的九进大宅。
苏之年看了状纸,却没说话,顺手摆在一旁,端起茶盏饮着,苏沐雪见他沉吟不语,便开口道,“祖父,既然衙门和登鼓楼都不敢接状纸,明日入宫,沐雪就递到都察院去,天子底下,岂能答应此等逼迫百姓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