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八年的春节在不经意中到了,忙于生存的人们仿佛忘了这个节日,租界按例是不太正视春节的,如果不是房店主在大门口贴出了一副春联,黎世杰几近忘了这个节日的存在。他逛到离租界不远的一家咖啡馆里喝了杯酒,吃了块点心,顺带在内里呆呆地消磨了两个小时。他的钱又快用完了,再没有支出,他又要去当腕表,不过对他而言已经无所谓了,何况跟着时势的稳定,还能够多当几块钱——那又管甚么用?回绍兴故乡吗?黎世杰不肯意,他已经风俗上海的糊口,风俗这里的热烈,风俗住有灯的屋子,风俗用马桶,风俗穿西装,乃至风俗这里的贫困,他已经二十六岁,归去又能做甚么?全部村里都晓得他在上海做事,现在灰溜溜的归去人家会如何看。
他冷冷地说:“我凭甚么信赖你?”
“不常去。”黎世杰说,“偶尔去消遣下。”
黎世杰笑笑,感觉头也不太疼了。
“四十多快,够我付一个月的房租再把表赎返来了。”
周枫的脸红了,说:“那当然,黎先生,你放心,我们必然会还这笔钱的。”她特地加上“我们”,仿佛在提示黎世杰这笔钱没有题目,因为“我们”的还款才气天然比“我”要强很多。
黎世杰只好点头,两人一起上楼,黎世杰又忙着找房东要了壶开水和一点茶叶,他模糊记得赵子清对他的茶叶评价极低。
“睡了,醒得早,我帮你把明天换的衣服洗了。”周枫一边把盆放下,晾着衣服,一边说,“那些钱都是你的,昨晚你运气好,赢了很多。”
“是么?你前次找我乞贷不是还曾经拿枪做抵押吗?”黎世杰嘲笑着说。
“那是我的任务。”周枫低着头,两只手绞在一起,她仿佛感觉她有任务把这件事奉告他。
黎世杰数了数,赢了约莫四十块,他在一堆纸币上面发明了三个大洋,他把大洋拿出来,对周枫说:“这是你的。”
“任务?你是被逼的?”
“现在。”
“醒了?”周枫问。
“干甚么呢比来?找到事做了吗?”赵子清砸了口茶,问。
黎世杰问:“你筹算甚么时候走?”
“你——”,周枫踌躇着,不晓得该如何说甚么。
周枫低声说:“我会尽快的。”
周枫问:“你要如何才气信赖我?”
他磨蹭着付了帐,到了街上,他瞥见很多米估客正等着到租界做买卖。传闻现在贩米很赢利,很多帮派里的小地痞都靠这个发了财,成了老板,但黎世杰不是小地痞,他天然也就做不了这一行。他感喟着往回走,一边胡思乱想着,在快到住处的时候,有人猛地在他背后拍了一巴掌。
“你就住这儿吧?走,上去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