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腹中骨肉，如果男儿，那便是大秦高贵的至公子。”莆月的语声响在近旁，温和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路“若生女郎，那也是王上长女，今后必会封了公主，一世优荣。”

金乌西沉，玉兔东升，转眼已是数月辰光。

“退下罢。”那声音冷酷得听不出涓滴温度。

她正低了螓首用心做着针黹，乌黑的针尖引着细韧的玉蚕丝穿过竹青的楚锦，驾轻就熟的娴然姿势，指尖过处，行云流水般畅顺地落下连续串细匀精美的针角。锦缎是翠润的青，衬着少女皙白似玉的纤指，看起来竟不测埠有几分赏心好看。

现在天下间大国有七，齐楚燕韩赵魏秦。

而阿荼则跽坐在他近旁那张卷云纹朱绘漆几边，面前摊开了一匹柔润的月白薄质罗和几段竹青色楚锦，布料旁随便地搁了剪刀、针黹同丝线，别的是些剪裁下来的断锦碎布之类。而阿荼本身正拈了细针，用心肠为手中那件精美的小儿衣裳一条条镶上竹青色的辅纹锦缘。

很多年后，阿荼忆起这些，只是无谓地笑了笑--志在天下的少年秦王，面对着举国表里、朝廷高低的毒手情势，竟日里苦心孤诣、步步为营，几近焚膏继昝地暗中运营着如何继掌大权、重整乾坤，又哪儿来的余裕花在后宫里？

秦王本身尚未立后，乃至自十三岁承位至今，身边从未有过甚么爱妾嬖幸之流。是故，除几位太后外，这偌大的咸阳宫里，有份位的女子算起来少得不幸。

自黄帝以来，天下便有了百姓贵族，只要公卿士族才有姓氏，无姓的……便是鄙贱百姓。

一个多时候悄但是过，那厢的秦王终究阅毕了本日的章奏，搁笔于砚，罕见有些怠倦地闭上了眼，一动不动地阖目小憩了半晌。

身畔的火墙散着融融暖热，却仿佛如何也驱不散心头的寒意。

算起来，入宫近七月，这是她第九次见到他。

十五岁的阿荼尚不懂这些，但她向来都明白……本身于秦王，不过是个豢养在不远不近的处所，闲时取娱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