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沉，天井中的海棠树下，玉立着一青袍少年。

柔珂扭毛巾的手微微一顿，笑道：“您才与棠辞了解多久，我不过埋汰她几句，您竟为着她提及话来？”

得圣上亲斟茶饮，李安时腿脚发软，差点儿没立时跪下来，倒是给他十个脑袋也不敢同坐。转头望了眼寂静算账的掌柜与伴计，躬身双手接了茶杯，一股脑地喝将下去，奉承道：“听闻那位已经睡下，主上如果心切，多走几步畴昔瞧瞧想来无碍的。”

未曾想柔珂与棠辞不过一面之缘，竟相处得如此友洽。静慈一扫眼底的阴翳，向柔珂细细问起棠辞怎会往她那儿送茶饼的事由。

柔珂听起静慈提了云州的话茬，侧过脸来，反手握住静慈的手，浅笑道：“提及云州，今晨棠辞才送来两箱普洱茶饼，俱是云州隧道的货品。方才来得急了，也忘了带上几只给您尝尝鲜，明日我再差人送过来？”

素知静慈虽屈身于此青灯古佛十数年心性日趋陡峭随和，然久养于深宫中的娇贵身子终归受不得这般拥堵喧华的情状，柔珂命医官再行号脉，两次三番地笃定静慈此时现在病情稳定并无性命之虞后，接过春华姑姑手里的药盏，屏退了一应人等。

静慈扑哧一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她既已落第为官，自当作家立业了，男儿情之所至，见美色而垂涎不是极其普通的事儿吗？倒是喝酒误事伤身，下次若再遇着她，你也多替我说教她几句。”

虽是吃味的话，入了静慈的耳朵里倒成了柔珂久违的用心讨喜承欢，轻笑一声：“我这是帮里不帮亲，谁占着理儿我就帮着谁。”垂垂堕入回想中，温婉的端倪更加温和，“说来也巧，棠辞那孩子，我如何看如何扎眼。起先不晓得她籍贯的时候，听她的口音异化着冀州的土话，还当她是冀州京郊人，厥后见她总单身一人到这儿，逢年过节也未曾回家，多嘴问了几句，才晓得她竟自云州而来。昔年曾看州府县志，都道云州人骄横放肆，生得矮小粗暴，想来孟子所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果然有理。”

目送棠辞跨出院门，半晌柔珂才如有所思地呢喃道：“谦逊有礼又懂孝道，若不是个好色的登徒子，合该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郎君。”

每逢仲夏，柔珂总会单身前去云州澜沧江干，孑然待上一日一夜。以往她不让静慈晓得，可每年未几很多这个日子，静慈见她不来碧云寺看望本身，内心也约莫猜出几分，兼之两人闲谈时静慈旁敲侧击之下柔珂不经意透暴露来的只言片语，光阴久了，就成了两民气照不宣的奥妙。

李安时一听，晓得是触了天子的霉头，固然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筋，仍然双手伏地下跪请罪。

碧云寺至都城东华门途中，来往商旅香客络绎不断，酒坊茶寮林立，轮到夏季浮瓜沉李的时节，买卖更要好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