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满殿阒然。
是时,前殿来报:“陛下,宜阳公主求见。”
这是个苦差,银子米粮拨下来了一起运畴昔层层剥削谁也不敢包管还能剩多少,涝灾如此严峻,灾情得不到减缓民气得不到安抚,湖寻两州百姓指不定满肚子怨气没处可发,先前不是没有受命赈灾的官员惨死于暴/乱的例子。
丁茂实现在已觉天子大怒之下罚得太重,如果将太子打碎了恐得不偿失,正想开口劝谏,却听殿外窸窸窣窣一阵喧闹,竟是宜阳公主突破内侍的层层禁止抢进殿来。
户部尚书韩儒又谏扬汤止沸非悠长之策,当务之急乃调粮平粜,移粟救民,以免湖寻两州米商趁机囤积居奇攫取暴利。
因干系严峻,哪怕夙来政见反面龃龉日深的大臣你来我往各抒己见,秦延与韩儒两位权臣亦是如此。
这一坐一跪便持续到了中午,期间无话,只为自省。
张保在殿外闻声了里屋的动静,晓得天子应是醒了,忙碎步走进,取出怀中搁置一夜的两本奏疏,跪呈给正由宫婢奉侍洗漱换衣的天子。
张保听了哪敢担搁,忙疾步去东宫请人,东宫距武英殿不甚远,可单单只这短短的间隙,不竭有人递牌子请见,天子心烦不见,奏疏递出去一看公然满是弹劾东宫的参本。
本来丁茂实本日下朝时为灾情烦心四周漫步路过东宫,远远瞥见一众内侍宫婢仓猝驰驱,或于假山草丛中俯身看望,或于木架木梯上垫脚掀瓦,或仿声伪伴四周寻觅,如此大的阵仗竟只为找一只不慎丢失的促织!再三探听后更得知此促织非平常之物,非贡米鱼虾不食,非官窑瓦罐不居,非软声哄慰不斗,还得东宫太子赐名“神武大将军”。
翌日昏昏沉沉地醒来,上朝,下罪己诏。
文臣武将手执笏板十足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你们都是泥塑木雕不成?拿马鞭来!”天子话音才落,张保再不敢对付,马上命人去取了马鞭,又向天子支吾道:“陛下,公主……”
淳祐帝高坐龙椅之上,指着御案上的一碗白粥,不冷不淡道:“此取自湖州米。”又捏了枝树根,“数月以后,寒冬腊月,哀鸿食此乎?”
午膳后才要稍事憩息,昨日挨了通骂学乖了的张保立时进殿哈腰禀道:“万岁爷,御史丁茂实递牌子请见。”
张保脸白如纸,忙不迭地掌嘴叩首,一记又一记录打实地撞在金砖上:“奴婢该死!”
天子几步塌下高阶,顺脚将地上不知所措翻身欲逃的促织踩踏致死,而后一手将太子掼倒几步远。张保等一众宫婢内侍皆跪倒在地,懦声劝天子息怒。
太子此时才吓出一身盗汗,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起家膝行至天子跟前,紧抱住天子的大腿,颤声告饶:“父皇,儿臣知错,儿臣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