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辞几近没反应过来,怔了半晌,才懵懵懂懂地问道:“你这是何为?”
“回京?”虞小渔将清茶咕咚咕咚地喝下去,闻言瞪圆了眼睛,面带惊奇,“小哥哥,柔珂姐姐——你们,你们要回都城了么?”
棠辞以指腹为她擦拭掉眼角的颗颗晶莹泪珠,又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脊背,待她气味和缓些许后才温声问道:“你爹爹娘亲可曾收殓下葬了?”
毕竟是埋葬在心底的悲伤事,说着说着,便几近哽咽,不一会儿,豆大的泪珠便成串跌落。
柔珂忙倒了杯清茶,喂到虞小渔嘴边,向她轻声道:“灶房里另有很多,急成如许,把稳噎着。”
凑到嘴边的糕点忘了咬掉,虞小渔怔了怔,不敢置信地看看棠辞,又看看柔珂,讷讷道:“我……我能够去么?”
从柔珂过来那刻起,棠辞的眼睛便紧紧地定在她的脸上、身上,看着看着,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笑意——阿涴穿的衣服是用我给她选的布料所制,阿涴用来绾发的缎带是我给她买的,阿涴耳垂的坠饰是我与她一道相中的,我的阿涴从小美人长到了大美人,淡妆浓抹总适宜。
是时,柔珂从灶房内端出一碟糕点,走近两人,闻声虞小渔所说,虽是童言童语,仍旧被简短的几句话在双颊上勾画出淡淡绯色。
石桌上用镇纸压着在阳光下微微泛白的纸张,虞小渔双膝跪在石凳上,撅着小屁股,一手抓着蘸饱墨汁的羊毫抓耳挠腮,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白纸,几近要将白纸看破了结死活连半个字也憋不出来,忧?极了。
“想去的!我想去的!”虞小渔几近欢畅得要跳起来,“我爹爹娘亲之前总与我说,等收成好了,家里有闲钱了,便带着我一家人去都城玩耍。说了有两三年罢,一年又一年,等了好几场大雪,收成虽好了,可到家里来收租的米庄老爷脸拉得越来越长,每年朝廷的赋税也越来越多,直压得我爹爹娘亲喘不过气来,每日里种田劳作,织布缝衣,却总凑不出钱来交税。”
棠辞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她的后颈,微浅笑问:“要与我们一道归去么?都城四方辐凑,好吃的、好玩的、都雅的……应有尽有。”
“小渔乖,待我们回京,几个大赃官斩首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解解气可好?”棠辞点了点她的鼻尖,软言哄慰。
虞小渔闻言缩了缩脖子,头垂得更低,眼角余光都不敢触及棠辞的衣角,轻声细语地嗫嚅:“小哥哥……我,我晓得错了……”虞小渔大着胆量看了她一眼,见她仍然乌青着脸,摆布也说不出甚么讨人喜好却言不由衷的虚话谎话,束手无策之下急红了眼睛,抽抽搭搭地掉眼泪。
轻风温暖,日光和缓,映照在棠辞精美如画的脸上却镀染出消逝不掉的冷意与忧愁,柔珂在心底冷静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