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几时是老太太了?”棠辞微一挑眉,甚为不满,探身畴昔,将脑袋枕在她双膝之上作密切状,“不过一两月未见,我只觉伯母又年青了少量,光彩照人。”
陆禾点点头,却沉默不言。
宜阳顿了顿,才道:“你莫要惭愧,我打小肌肤悄悄用力一触便是红印,现下也不疼了。再者说,固然我偶然伤害鞠先生,可鞠先生的确因我而死,你打我骂我我都认了。”
“本日……是殿下的生辰,臣略有薄礼奉送,粗浅卑陋,还望殿下包涵。”陆禾从怀里摸出只编得紧密详确的草蛐蛐,双手呈上,瞥见桌案一角的玉玦,心内快速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欣然。
棠辞与柔珂知悉她脾气,用饭时也拣些趣事与她细说,尽量避开了那些蝇营狗苟鄙弃百姓之事,也好使她少忧心多欢乐。可说到初到梁州立威,总免不了提及曹振。
才有品级职位尊高的夫人欲出言打个圆场,却见宜阳起家,淡淡笑道:“许是炭火甚足,烘得人温热懒怠。我身子乏了,回房浅眠一番,府内珍羞浆汁皆预置齐备,诸位莫要客气。”
宜阳嗤笑一声:“门生?”她幽幽侧脸看她,“你只想做我的先生,可我不想只做你的门生。”
天子公然拍案而起,粗眉高高挑起,居高临下地指着宜阳:“混账!汝与朕可相提并论乎?!”
一众女眷美人中也有少量或是畏寒或是体弱的乞假辞宴,可大多数还是三三两两地相邀结伴而来。披着丰富的狐裘,握着暖融融的手炉,脚蹬各色毡靴,待缓徐行入铺有地龙的公主府厅堂后反倒添了一身暖意。
举着金杯酒盏的纤纤玉手微微一顿,宜阳垂眸敛眉,精密苗条的睫毛将桃花眼讳饰得严实,难辨情感:“你不说我都将它忘了,取了来,还给她。”
薄弱的衣料挂着风霜,衣摆生硬浑如赘着冰棱子,脚下一滩融雪的水渍,官靴缎面上也晕湿一片暗淡暗影。捧着草蛐蛐的双手手背通红,略显生硬,细嫩的脖颈之上是毫无赤色的菱唇,脸颊亦是惨白森森。
“当、当真?”只一个词,令宜阳欢乐雀跃,浑然忘我,趁热打铁的诘问,“你……你可算是应了?”
“我既是将性命视作儿戏之人,怎会在乎你这破玩意儿?连这块玉玦一并拿走,你也走,莫要碍我的眼。”宜阳抓了玉玦,顺手一扔,不成制止地视野触及陆禾。
“应了?”陆禾顷刻没反应过来,细品了下忙挣脱手来,理了理混乱的衣衿,一本端庄道,“此二事并无关联。”
窗牖外,雪地里,月光下堆着一只半人多高的雪人——从白茫茫的一片雪里拔立而出,已初具雏形。锦袍玉带的棠辞不知从那边取来两支短小的枯枝,充作眼目,身穿褶裙的柔珂从地上握起一团雪,搁在掌内心搓圆了,安在雪人脸上,聊作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