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把眼泪擦擦,现在是愈发说不得,才讲两句就眼泪汪汪的。”孙氏将自个帕子掷给她,亲身去取来六方菱花壶,给秦良面前的茶碗斟满,笑道:“这是新采的明前龙井,南边老庄户才送来,贡给宫里的私余了些,用沥净的春雨水,小火慢烹等老爷返来尝个鲜。”
走至园中,恰碰到刘氏携着翦云立烟水桥上,正在喂池子里的锦鲤。走上前见礼,刘氏听明来意,忙催她快去,莫让人等急。
秦仲正同章蕴途吃茶说话,见舜钰出去,心中五味陈杂独不见喜,勉强笑道:“杵那边何为,还不快见过章大人。”
孙氏冷静地坐着,眼里流下两行泪来。
话音才落,便听廊上脚步乱跑声,肖嬷嬷道谁这么没端方,走至门边掀帘欲张望。
长房无子人尽皆知,她现在虽掌秦府事,受人畏敬,可每逢年节宗祠祭奠时,看着各房年青辈儿繁忙,砚昭捧香,砚宏摆蒲团,砚春等几个嫡出守燃盆,展拜毯,再望大房一脉皆是裙罗钗黛,非常萧瑟,她便也会豪杰气短。
碧菱会心过来,去拎了桌上的六方菱花壶,搭手作个礼,回身挪小步紧随跟上。
这么一问,孙氏倒眼眶泛红,咬着牙不吭声了,碧菱上前嚅嚅道:“不怪大奶奶怒斥,是我手滑打碎茶碗儿,泼了这好茶。”
“这算个甚么事。”秦良鼻孔里哧了声。
看着孙氏神情灰败,秦良也有些烦燥,周尚书府里丧葬的大场面,喧哗又悲穆的氛围倒底影响了他,遐想自个膝下无子,它日故去,灵前守孝又能有几人?顿牵涉出没法言喻的颓废情感来。
她是生不出男丁,可那些个姨娘又好到那里去呢,丫头电影一个一个的,这怎能怪她,她又该去那边喊冤。
那碧菱不是旁人,原为孙氏的陪嫁丫头,年前才给秦良收为屋里人,此时但见得她小脸犹挂泪痕,听着叮咛却不敢前,迟疑着只把眼觑向孙氏。
她装没看到,回身即走,穿过敞厅,至秦仲书房前,守门的小厮已通报过,引她出去。
孙氏这才说道:“二叔阿谁侄子钰哥儿可会来事,今轿马用的人多,他也来凑热烈,未曾派给他呢,就教唆砚宏替他出气,耍的秦管事团团转的。”
秦兴倒不在乎,满脸镇静劲儿,扯着嗓子嚷:“道贺小爷,国子监掌印章大人来递笺书,二老爷正陪他在书房吃茶,让你从速去哩。”
手一搭,神一错,茶碗“哐噹”半歪倒,翻流的水沿着桌梢滴下,他瞥一眼袖口感染上的湿渍,更觉无趣,干脆站起朝门外走,边叮咛:“让丫环拿一套衣裳送到我书房来。”
秦良眼观芽尖细嫩,光彩碧绿,再顺碗沿嘬两口,茶前味微贫寒,后甘味回迂,顿生唇齿满香,果是奇怪的贡品茶。
孙氏嘴唇动了动,却哑着无声,秦良不见承诺,转头奇特的看她一眼,又很快收回视野,恰见碧菱怯生生立在中间,清了清嗓,朝她使个眼色,指指桌案,举头自朝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