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永巷当中被忘记的每一处感喟。

帐子里终究有人动。

“娘娘呀，现在可都甚么时候啦！您还要到处为旁人考虑！婢子说句大不敬的话，明知娘娘月份儿小，陛下他就不该……”

门将开，表里对流，冷风灌入袖口，直将敞袖撑的如同一片张鼓的小帆。宫女子双颊生色，鲜嫩嫩的，如同花儿似的，殿内明烛通透，更将一张张年青女子的脸，照的素净无双。

天子面上淡淡：“朕去长乐宫逛逛。”

干脆，最后脑袋瓜子扒开了猪油，活起来啦，不然，依卫子夫一贯贤能、不敢肇事的性子，严治内廷，自是不平理。

卫子夫跪床前谒礼祝安：“陛下慢走！”

只是夜色当中，星子仍未散开。

卫子夫抹泪：“此一事，毫不能够怨怪陛下，现在堂邑侯于江陵发难，馆陶大长公主虽为汉室女，却悖向陛下；北漠对匈奴战事亦是吃紧……陛下如何能够书记老太后唁信？若昭诚太皇太后唁信于天下，一则，朝堂民气崩溃，必背重孝痛哭，如此一来，焉能有决计北击匈奴？二则，馆陶大长公主到底乃刘氏宗女，若得知母后唁信，想来必奏请归朝祭灵，当时，天子陛下准是不准？”

后宫宫人嚼道九五之尊龙榻之事，该当杖毙！

里头已有人来催请，候立宫婢方才鱼贯而进。

心知心的话，恁是农家村妇都要暖了心窝子，莫说一代人主帝君，竟肯如此温声体恤宫妃，她若此生另再有所求，便是贪了。

与平常无异的凌晨。

婉心才趋前一步，腿便软的没本事，“扑通”一声跪在床前，额头差点磕上小柜：“娘娘，身子不适么？宣……宣太医令吧……”

每一声。

卫子夫眼底笑意忽地滞住，面上似裹了一层霜色，就这么怔怔杵在那边，天子将要解缆了，她屈身跪在床沿，竟伸手拖住了天子的玄色龙袍暗络摆，惊声而出：“陛下，您……不能呀！”

“婉心……”卫子夫的声音像是被残风扯破开，尾端还带着瘆人的卷尾花，血淋淋的，筋骨头绪模糊可辨，那声音，实在教人惶恐非常。她又叫了声：“婉心……”

卫子夫的眼色却愈凝愈重。

帐内美人瑟瑟缩在角落，一双玉足菡萏一样生姿，如同缀在锦被皮面上，白白嫩嫩，好不美好。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却蓄满泪水，被闷雷惊的想哭，却又不敢，恐怕恼了君王。

这“外臣”，天然是指堂邑侯陈午及所随众者，卫子夫不傻，入宫数久，君心虽难测，却亦可测量三分。因道：“这便难啦，若不准，满朝文武当何论？陛下当朝，以孝谨治天下，陈午必以‘孝谨’为名欲入宫，陛下若不准，想来竟是陛下屈理；若当真准了，事儿走上了这一遭，堂邑侯必不循分，若拥虎狼之师直入京畿，朝堂之上，能应对者，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