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正想赶着去追，好赖要问上一声，却被陈阿娇阻住，蕊儿转头，只见阿娇吃力扬了扬手，叮咛：“将漏了的香灰扫些下来，包好。”

她仍不动。

她扬开端，瞳人里浸着水雾，双唇莹透的只点薄薄一层粉色，髻是散的，耳边耷拉几绺发，饶是这般戚戚，亦不减美艳。

“她是会做皇后的，本宫晓得，本宫一向都晓得。”她吸了吸鼻子，淡淡笑着：“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啦――”

蕊儿内心只觉难过，略一滞，只得依礼谒道：“是……小皇子。”

榻下是楚服。天子曾经见过她好几次，只觉那宫女子飘飘似神仙，虽无非常的色彩，亦有七分的风韵，好生的标致。却不想，这内里另有说道，她竟与陈阿娇有这磨镜轻易之事。

“卫子夫……”陈阿娇晃了晃小扇：“生了吧？是皇子……还是公主？”

天子拂袖起，拖曳的朝服尾摆循着青琉暗格，在地上拐过一个转角又折返来，与天子怠倦的身躯一道游摆。倒真像一条玄龙，在乌青的地上游走。

拖长的尾音，掐断了长门春/色悠长。

便如许，再无旁的了。

待雄师队行去，杨对劲退了两步，拽拉了一名小侍，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小侍连应“诺”，杨对劲挥了挥手，小侍退后几步，屏开世人，一起小步，仓促走进了乌黑的夜色里。

小宫女子憷憷的，胳膊腿都在颤抖抖，杨对劲咂咂嘴，提了嗓子：“陛下叫你抬开端来――”言毕，又小意缩回了身子。天子倒是淡淡瞥他一眼。

那是她的椒房殿，现在，住了别人。

只要龙涎香如旧袅袅。

秽/乱后/宫，鄙视圣躬……原是一道圣旨，就能将她腰斩车裂，泄君上之怒。

她也不明白陈阿娇这么叮咛是何意义，只略一怔，很快便照办。

天子开口道：“抬开端来。”

她抬了抬手，竟然咯咯笑了起来：“你们坐吧，本宫给你们讲讲故事――”

刘彻却没有。

蕊儿一滞，不敢直面她：“娘娘是说……”

“他们说的，臣妾不信。陛下说的，妾信。”

“她……生了吧？”

她脸上有一瞬呆滞，很快，溢着苦涩的浅笑：“那真好。陛下年龄不小啦，该得个皇子――”她俄然顿住，却捉着扇骨，摇了摇，像是在自言自语，喃喃：“皇――长――子――”

她早该想到，对这后/宫女子的惩办，死算么？不，活着，生不见君，活活熬干了芳华，斜倚熏笼坐到明，看着日头一点一点升起，从苦寒的夜，到拂晓的冷，醒着，生生地煎熬孤单，陛下的恩宠与和顺，是属于深宫当中的另一处，毫不属于她。